叶辰看着萧千绝递来的茶杯，水汽氤氲里映出自己苍白的脸。掌心不自觉摩挲着怀中那枚温润的玉简，《无脉经》隔着粗布衣裳传来微弱发烫的触感，像揣着块烙铁。
交出去？他喉咙发紧，这部经书是苍玄长老的遗物——
也是索命符。萧千绝突然伸手，指尖快如闪电捏住叶辰下巴。两人距离骤缩，那双金瞳在昏暗中亮得惊人，你当玄尘老狗为什么千里迢迢追杀你？真以为是为了当年那点宗门恩怨？他要的是经书上记载的无脉化灵境！
船舱猛地颠簸，油灯哐当撞在壁板上，灯花四溅。叶辰趁势偏头挣脱钳制，后腰抵住船舷才稳住身形。咸腥海风裹着远处隐约的号角声灌进窗缝，惊得他后颈汗毛倒竖。
萧千绝慢悠悠坐回原位，修长手指转着茶杯轻笑：听见了？青云宗的碧海生潮号，三艘大船载着三位筑基长老。你现在这身子骨，连我随手一掌都接不住，拿什么跟人家斗？
叶辰摸到后腰肿起的掌印，那里皮肤依然滚烫。刚才萧千绝那一击看似救命，实则震得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这个男人的实力深不可测，比三年前青云宗所有长老加起来还要危险。
阴阳同炉法...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为什么非要《无脉经》？
因为要引魔入道，先得斩断道根。萧千绝突然倾身靠近，黑袍下摆扫过甲板发出沙沙声响，你那本破经书里的浩然正气，简直是我功法的克星。要么现在交出来，要么等会儿被青云宗的人碎尸万段，经书照样落他们手里——选吧。
窗外突然亮起冲天火光。一艘战船的探照灯扫过海面，将船舱照得透亮，萧千绝半张金色竖瞳在强光中微微收缩，像只警惕的夜行生物。叶辰趁机瞥见他黑袍领口露出的锁骨，那里盘踞着银线般的诡异符文，随着呼吸微微闪烁。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杀我灭口？叶辰声音压低，后腰缓缓贴近冰冷的船舷铁锚。刚才触碰时发现锚链上有道松动的铁扣，足够做件趁手武器。
萧千绝像是看穿他心思，突然仰头大笑。笑声穿透船舱盖过风浪声，惊得远处海鸟扑棱棱飞起一片。有趣！玄尘那老狐狸倒是教出个小心眼的。也罢——他摘下腰间玉佩扔过来，这是魔盟血誓令，捏碎它方圆百里魔修都会来救你。现在信了？
玉佩触手冰凉，刻着条九头蛇缠绕圆月的纹样。叶辰认出这是传说中魔盟高层才能拥有的信物，当年青云宗围剿魔修时，曾悬赏十万灵石求一块血誓令。
更远处传来水浪炸开的声音，数道青色剑光冲破云层，直直朝着小船方向射来。战船上火把连成光带，已经能看清甲板上修士们衣袂翻飞的身影。
叶辰突然想起青石村口那口老井。井水映出过无数张脸：嬉闹的孩童、纳鞋底的妇人、抽着旱烟的村老...最后定格在玄尘老祖那张慈眉善目的脸上，掌心却突然刺出淬毒的匕首。
好。他将玉佩揣进怀里，慢慢解开衣襟取出《无脉经》。玉简接触空气的瞬间，船舱里的油灯突然爆发出刺眼白光，符文墙壁上灰黑色气流翻涌，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快给我！萧千绝脸色剧变，猛地扑过来抓住玉简。接触的刹那两人同时惨叫出声——玉简上突然浮现出苍玄长老虚影，手指直指萧千绝眉心朱砂痣。黑袍人金瞳骤缩，左手闪电般掐诀，无数黑气从袖中飞出，在半空凝成巨网将虚影罩住。
啊——
两道惨叫同时响起。叶辰感觉经脉像被万千钢针穿刺，吞噬禁术突然暴走，血红色气丝顺着手臂缠上玉简；而萧千绝则被长老残魂震得倒飞出去，撞穿船舱木板摔进海里，黑袍在月光下漂散开，露出背后大片蠕动的银白色鳞片。
探照灯光恰好扫过这诡异一幕。甲板上的青云宗修士发出震天惊呼：是魔师萧千绝！他果然和那叛徒在一起！
三艘大战船同时加速，船头灵兽雕刻发出震天龙吟。叶辰跪在摇晃的甲板上，看着那枚漂浮在半空的玉简——苍玄长老的虚影正在黑气中痛苦消散，而自己的血丝正一点点侵蚀着最后的正道传承。
船舷外突然水花四溅，萧千绝握着半截断裂的机械手臂破浪而出，左脸鳞片脱落处渗出金色血液。混小子！还不快走！他怒吼着甩出一条黑色锁链，缠住叶辰腰肢猛地拽向船尾，刘虎那废物引来的不止是青云宗！
叶辰回头望去，只见更远处的海平面上，数十条黑影正破浪而来。那些身影骑着九头海蛇，胸口徽章与刘虎一模一样，只是中央多了道血色竖线。
九头蛇...护法级部队？他失声惊呼。
萧千绝拽着他跳上小艇，黑色长靴踏碎船板启动隐藏法阵。玄尘老狗够狠！为了杀你连这群疯狗都放出来了！锁链突然勒紧，黑袍人贴在叶辰耳边冷笑，金瞳在月光下亮得吓人，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把经书给我，我保你活过今晚。
海风掀起叶辰染血的衣襟，怀中《无脉经》突然灼热如烙铁。远处战船上传来震天箭雨破空声，身后九头蛇部队放出的血红色光弹已经照亮了小艇周围的海面。
他低头看向自己缠满血丝的双手，又抬头望向萧千绝那张半人半妖的脸。三年前被扔下山崖时的绝望，青石村冲天的火光，玄尘老祖淬毒的匕首...无数画面在眼前闪现，最终定格在萧千绝递来的那杯早已凉透的茶上。
经书可以给你。叶辰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但你要先教我——怎么把那些追杀我的人，全都炼成灰烬。
萧千绝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仰头大笑。海浪在小艇两侧掀起丈高水墙，无数箭雨与光弹在他们头顶交织成死亡之网。男人突然抓住叶辰手腕按在自己眉心朱砂痣上，黑袍无风自动，露出的鳞片在血光中熠熠生辉：
痛快！从现在起，你就是我萧千绝的亲传弟子！记住了——魔修之道，生者为奴，死者为食！
血色光弹在小艇后方炸开，滚烫的气浪掀得两人发丝狂舞。叶辰看着萧千绝那双完全变成金色竖瞳的眼睛，突然觉得体内那股躁动的力量第一次有了归属感。
也许从被诬陷为魔修那天起，从青石村血流成河那天起，他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小艇冲破火光的刹那，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枚漂浮在半空、逐渐被黑气吞噬的《无脉经》。苍玄长老的残魂似乎朝着他的方向伸出手，最终在无数攻击下彻底消散。
对不起，长老。
叶辰在心底默念，任由萧千绝带着自己冲向那片更黑暗的深海。
正道容我不得，那我便化身修罗，把这天地捅个窟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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