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的鞋跟刚碾过废墟的碎铁皮,林晚棠的指尖便像铁钳般扣住他手腕。
她的指甲冰冷而坚硬,硌得他皮肤泛起一阵刺痛。
她另一只手举着玻璃试管,管底那半滴暗红血液正泛着诡异的涟漪,仿佛有生命在其中挣扎。
实验室里弥漫着金属锈味与试剂混合后的酸涩气息,令人鼻腔发紧。
“昭哥!看这个!”林晚棠的声音发颤,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一丝哭腔。
她的睫毛急促地眨动,在灯光下投出细密的阴影。
白大褂袖口沾着褐色血渍——是方才拽他时撞翻了实验台的试剂瓶,液体溅到布料上时发出轻微的“嘶”声,像是某种化学反应在悄悄进行。
陈昭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瞳孔骤然收缩:试管里的血液竟分出了三层。
最底层是凝固的黑色,散发出腐烂般的腥臭;中间是翻涌的红色,像沸腾的岩浆在蠕动;最上层浮着几缕金色,如同晨曦洒在湖面泛起的微光,却又带着一种不祥的温暖。
“他的痛苦在攻击药剂!”林晚棠突然尖叫,试管壁“咔”地裂开细纹,声音清脆如冰裂。
她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几乎要捏碎玻璃,掌心渗出冷汗,打湿了试管外壁。
陈昭这才发现她的指节白得近乎透明,“我加了三支镇定剂,可这血里的情绪……像活的!”她喘息急促,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砰——”
狙击枪的爆响穿透铁皮天花板,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空气里飘散着火药的焦味。
苏绾的身影从通风管道翻进来时,战术靴带还挂着半片碎瓦。
她落地轻盈,却带起一阵风,吹乱了桌上散落的实验记录纸页。
她甩了甩沾血的枪管,发尾的银质骷髅头吊坠晃得人眼花:“东区广场,阿福又在砍空气。”她扯下战术手套擦脸,露出左脸那道从眉骨贯到下颌的旧疤,疤痕边缘微微泛红,似乎被汗水浸湿后隐隐作痛。
“这次他喊的不是‘妈妈抱’,而是‘碑在咬我脚’。”
“碑?”陈昭刚开口,实验室的铁门便被撞得哐当响。
瘸子李佝偻着身子挤进来,工兵铲“嗡”地插进木桌,震得林晚棠的试管跳了跳。
他身上带着一股潮湿泥土混着腐叶的气息,像是刚从地窖爬出来。
他脖颈处的暗绿色鳞片正渗出紫血,像爬满了腐烂的蚯蚓,每一道都泛着粘稠的光泽。
他的舌头似乎打了结,浑浊的眼珠直勾勾盯着陈昭胸前的金色碎片——方才从记忆圣殿带回来的传承残页。
顾清欢端着茶盏的手顿在半空。
青瓷杯里的茶水突然泛起涟漪,水面映出的不是陈昭的脸,而是墨痕被肢解的画面:碎成七块的残魂在血雾里挣扎,眼尾的泪痣被撕成星芒,画面扭曲而模糊。
她指尖一抖,茶水泼在瘸子李的工兵铲上,蒸腾起刺鼻的酸雾:“清欢,茶。”陈昭接过茶盏时,触到她掌心的冷汗,那种潮湿的温度让他心头一紧。
“系统提示:检测到记忆污染核心。”
机械音在陈昭脑海里炸响时,他正盯着瘸子李脖颈的紫血——那颜色和三天前阿福发病时渗出的一模一样。
他摸出胸前的金色碎片,碎片上“相濡以沫”四个字突然烫得灼手:“需要宿主承受三秒痛苦,换取‘记忆固化’。”
“昭哥你疯了?”苏绾的枪已经顶在他腰上,金属枪管贴着皮肉传来寒意,“上回你替晚棠扛毒素,躺了三天!”林晚棠的指甲掐进他手背,疼痛中夹杂着焦急,“这血里有未知变异因子,你现在的精神力……”
“阿福昨天砍断了自己的腿。”陈昭打断她,目光扫过瘸子李发灰的嘴唇——这个总在安全屋门口晒太阳的老拾荒者,此刻连站立都在发抖,“老李要是疯了,北墙岗哨就剩三个守夜人。”他攥紧碎片,碎片边缘割破掌心,温热的血沿着指缝缓缓流下,“三秒,能有多疼?”
像有人用烧红的铁签子往太阳穴里钻。
陈昭听见自己的骨头在“咔咔”作响,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墨痕被撕碎的残魂、阿福举着断腿傻笑、瘸子李用工兵铲给王婶立碑……三秒很短,短到他没来得及喊出声;三秒又很长,长到他看见瘸子李脖颈的紫血突然变黑,鳞片簌簌脱落。
“三年前我……偷吃了王婶的饼。”
瘸子李的声音突然清亮起来,带着久违的情感波动。
他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脖子,像个孩子般愣住:“王婶煮了红薯饼,我蹲在灶房外闻香味,她隔着窗户扔了块给我。”他突然哭了,浑浊的眼泪砸在工兵铲上,发出“啪嗒”的闷响,“我当时想,等攒够晶核就还她十块饼……可她第二天就被丧尸拖走了。”
实验室里静得能听见心跳。
林晚棠突然抓起桌上的试管,将那半滴带血的药剂滴在金色碎片上。
所有人看见,试管里的三层血色开始疯狂旋转,金红黑三色交织成漩涡,在玻璃内壁刻出复杂的纹路,仿佛古老的符文正在苏醒。
“X=痛苦,Y=记忆,Z=遗忘的因果!”林晚棠的声音拔高,眼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墨痕的血在净化污染!他的痛苦是溶剂,记忆是载体,那些被我们遗忘的因果……”她突然举起试管,“需要持续输入他的痛苦值!”
“轰——”
整面铁壁突然震得嗡嗡响。
陈昭抬头,看见无数金色碑文从墙缝里渗出来,像活的藤蔓般爬满实验室:“李明远·王婶·阿福……”每个名字旁都刻着小小的画面:王婶扔红薯饼,阿福蹲在墙根啃饼渣,瘸子李用工兵铲给王婶立碑。
“痛快!”
熟悉的笑声穿透铁皮屋顶。
陈昭冲出门时,正看见墨痕的残魂浮在安全屋的瞭望塔上。
他胸口的裂痕还在,但眼尾的泪痣亮得刺眼,身后飘着无数金色残页,每一页都沾着新鲜的血,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
风卷起一片残页,落在陈昭脚边。
他蹲下身,看见残页上的字迹被血浸透,隐约能辨出“最后书架”四个字。
抬头时,墨痕的残魂已经淡得像团雾,只留下一句飘散的话:“昭哥,去圣殿……”
实验室里传来林晚棠的尖叫:“试管!血墨在结晶!”陈昭转身跑回去时,余光瞥见那片残页正在风里慢慢褪色,像被谁悄悄擦去了最后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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