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甲车的履带碾碎碎石的声音几乎要刺穿耳膜，陈昭却攥紧苏绾的手腕往北区图书馆狂奔。
他能感觉到苏绾掌心的冷汗正顺着指缝渗进来，像根细针扎着他的神经——这是她变异基因即将失控的前兆。
“陈昭！”林晚棠举着检测仪追上来，发梢沾着铁牛身上溅落的腐液，“地下能量反应集中在B2-07，和你说的地窖位置完全重合！”她的声音带着颤音，“但...但检测仪显示那里有生物电信号，不是丧尸，不是变异兽，更像……”
“像活人。”陈昭替她说完。
三年前那个暴雨夜突然在眼前闪回：父母把他推进地窖时，母亲脖颈的血滴在他手背，温热得像碗刚熬好的小米粥；父亲最后塞给他的《庄子》残页还带着体温，纸角沾着他的眼泪。
他摸了摸心口的书页，那里现在还留着苏绾刚才按过的印记。
图书馆的铁门锈成了暗红色，陈昭踹了三脚才轰开。
霉味混着腐臭扑面而来，呛得他喉咙一阵刺痛，鼻腔像是被浓烟灼烧。
他被呛得咳嗽，却在抬头的瞬间顿住——正对着门的墙上，“北区图书馆”五个大字被人用新鲜血液描过，血珠还在往下淌，在地面积成小滩，踩上去时黏腻滑腻，仿佛脚下是一片未干的沼泽。
“是墨痕的血。”苏绾突然开口。
她的断刀在掌心转了个花，刀身的《庄子》铭文随着她加速的心跳泛起金光，映得她眼底一片晃动的流光溢彩。
“上个月他说要去查北区深渊的实验记录，我以为他……”
陈昭的后颈突然窜起寒意，像是有人在背后吹了一口冷气。
他记得墨痕总爱用左手摸后颈，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因为右肩有块巴掌大的烧伤疤，是三年前为救他挡变异犬留下的。
B2层的台阶积了半尺厚的灰，陈昭踩上去时，灰尘裹着细碎的鳞片腾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与腥甜交织的味道，像是某种古老动物的骸骨正在缓慢燃烧。
林晚棠的检测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叫，她猛地拽住陈昭衣角：“生物电信号就在前面！”
转过最后一道转角，B2-07书架像头蛰伏的巨兽立在黑暗里，每一页书页都仿佛藏着一双眼睛，静静注视着他们。
陈昭的呼吸骤然停滞——书架后的水泥墙被凿出个一人高的洞，洞前摆着七八个透明标本箱，每个箱子里都塞满了变异兽的内脏，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
最中间那个箱子上，用鲜血写满了《逍遥游》的句子，北冥有鱼，其名为鲲的鲲字还在往下滴着血，那血落在地面时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仿佛腐蚀着地板。
“墨痕...”苏绾的声音突然沙哑。
她踉跄着上前，指尖刚碰到标本箱，手臂上的血管突然爆开。
金色血液像活物般窜出，在空气中凝成细小的金珠，他把兽核封印在...我的基因链里！她的瞳孔泛起幽绿，额角青筋暴起，三年前在基地，他说要给我做基因稳定实验，原来
“原来他早知道自己活不成。”陈昭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苏绾的体温烫得惊人，他能清晰摸到她血管里有东西在游动，像群急于破壳的小兽，每一次跳动都让她的皮肤微微鼓起。
“啪”的一声脆响。
阴影里走出个穿黑风衣的男人，黄金鳞片从他左眼蔓延到脖颈，在幽暗中泛着冷光。
陆沉的指尖捏着枚破碎的银色印记——那是陈昭的吞噬系统核心。
“以为吞噬人际关系就能获得信任？”他轻笑，鳞片摩擦声像砂纸刮过玻璃，“你连苏绾的婚戒都吞不下。”
陈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检测到关键人物陆沉，人际关系吞噬进度1%】。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吞噬某个小喽啰时，那家伙嘀咕过血荆盟老大有个金鳞面具，原来就是眼前这人。
苏绾的断刀突然抵住自己左肩。
刀锋刺破皮肤的瞬间，金色血液溅在标本箱上，在水击三千里的血字上绽开金花：那就用我的血——
“叮！”
系统提示音比任何警报都刺耳。
陈昭眼前浮现出段记忆：雪地里，十六岁的苏绾蹲在他面前，鼻尖冻得通红。
她用树枝在结霜的地面画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名字，抬头时睫毛上沾着雪：“你说庄子的白驹过隙是错的？”
“白驹过隙是说时间像白马跑过缝隙，可我觉得...”陈昭脱口而出，“是我们像白驹，从时间的缝隙里拼命往外钻。”
苏绾的手抖了一下。
她左肩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金色血液却顺着断刀流进标本箱。
那些原本静止的变异兽内脏突然开始蠕动，心脏重新泵出血液，肠子像蛇般缠上箱壁，最后竟在半空中重组出只半透明的巨兽——头颅像狮子，尾巴是蛇，背生六翼，每片羽毛都闪着苏绾血液的金光。
“不可能！”陆沉的鳞片开始剥落，露出下面溃烂的皮肤，“基因锁需要双生宿主——”
“因为你从来不懂什么是信任。”陈昭胸口的吞噬烙印突然发烫，所有被他吞噬过的人脸在皮肤上浮现：替他挡刀的老猎人、送他半块压缩饼干的小女孩、甚至昨天刚救的拾荒者。
系统震动得几乎要撕裂他的意识：【本月人际关系吞噬次数：1（目标：陆沉）】
苏绾突然抓住他的手，指尖还沾着自己的血：“三年前在基地，他说要我替他向...向那个被他误杀的小女孩道歉。”她的幽绿瞳孔里泛起水光，“他的遗愿，我一直没完成。”
陈昭望着陆沉溃烂的脸，突然拽着苏绾的手指向他：“你欠她一句道歉，我替你完成遗愿。”
系统提示音轰鸣着炸开：【人际关系吞噬完成！
获得目标所有信任网——血荆盟全员忠诚度-100%】
陆沉的鳞片“哗啦啦”掉了一地。
他惊恐地后退，却撞在重组的守护兽身上。
巨兽张开嘴，金色火焰喷薄而出，瞬间将他吞没。
苏绾的身体终于软下来。
陈昭接住她时，摸到她颈间挂着枚生锈的婚戒——和他在系统记忆里看到的那枚一模一样。
“原来你真的记得。”苏绾笑了，眼角的泪滴在他手背上，比三年前母亲的血更烫，“白驹过隙是错的，我们从来不是被时间推着走的。”
守护兽发出清越的鸣叫，那声音如同古老的钟声，震颤着整个空间。
陈昭抬头，看见标本箱里的《逍遥游》血字正在发光，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的九字突然脱落，融进他的吞噬烙印。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检测到特殊技能：逍遥吞（可吞噬规则类力量）】
装甲车的轰鸣不知何时停了。
林晚棠举着检测仪从阴影里走出来，镜片上沾着金粉：“那些孢子...全被守护兽吸收了。”她指了指窗外，“北区深渊的黑雾...在退。”
陈昭望着苏绾颈间的婚戒，又看了看掌心的《庄子》残页。
标本箱里的血字还在发光，像极了三年前地窖里，母亲举着蜡烛给他读《逍遥游》时，烛火在墙上投下的光影。
有些真相，终于见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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