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尚书府的赏菊宴,让苏清婉的才名一夜之间传遍京城。
相府的门槛,似乎都因此高了几分。丞相苏宏近日上朝,总有同僚明里暗里地夸赞他教女有方,言语间满是艳羡。苏宏虽然表面谦逊,但眼中的得意却是藏不住的。
一个能为家族带来荣誉和利益的女儿,其分量自然远非一个只会在内宅争风吃醋的女儿可比。
苏清婉敏锐地察觉到,父亲对自己的态度,已经从最初的漠视,转为了真正的器重。她知道,夺回属于自己一切的时机,已经成熟。
这日午后,苏清婉并未去清婉堂,而是直接去了王氏居住的正院。
彼时,王氏正因苏玉柔在宴会上丢了脸而大发雷霆,见到苏清婉进来,更是没个好脸色,阴阳怪气地道:“哟,这不是我们苏家的大才女吗?怎么有空到我这小地方来了?”
苏清婉对她的讥讽置若罔闻,她平静地行了一礼,开门见山:“清婉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清婉堂近来生意尚可,女儿想扩大经营,只是手头资金周转不灵。故而,想请母亲清点一下我生母留下的嫁妆产业,看看能否动用一部分。”
“嫁妆?”王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尖着嗓子道,“你的嫁妆?你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从府里出的?你母亲留下的那些铺子田产,年年亏损,早就被你这些年的花销用度得差不多了!你还想要钱?我没找你要钱就不错了!”
她做贼心虚,索性摆出一副蛮不讲理的姿态,想将苏清婉吓退。
“用得差不多了?”苏清婉轻轻重复了一遍,眼中没有丝毫怒意,反而像是确认了什么一般,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
说罢,她再不多言,转身就走。
王氏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以为她是被自己镇住了,不由得意地冷哼一声。
然而,苏清婉并没有回清秋院,而是径直去了苏宏的书房。
苏宏正在临帖,见到她来,放下了笔,脸上难得地露出几分温和:“清婉来了,可是清婉堂有什么事?”
“女儿正是为此事而来。”苏清婉将一本账册,恭敬地呈上。
“这是?”
“这是清婉堂自开业以来的账目,请父亲过目。”
苏宏狐疑地接过账册,起初还看得漫不经心,但越看,他眼中的惊讶就越浓,最后竟化为了难以掩饰的震撼。账册上的每一笔收入与支出都记录得清清楚楚,条理分明。而那末页汇总的盈利,更是让他这个见惯了大场面的一朝宰相,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短短时日,纯利竟已近万两白银!这哪里是一个小小的药铺,这简直就是一座金矿!
他看向苏清婉的眼神,彻底变了。这不再是看待一个女儿的眼光,而是一个家主,在审视一件能为家族带来巨大利益的珍宝。
“做得好!清婉,你果然没让为父失望!”苏宏抚掌赞道。
苏清婉没有接话,而是从袖中,取出了另一份用锦布细心包裹的卷宗。她轻轻展开,那是一份纸张已经泛黄,但字迹依旧清晰的清单。
“父亲,这是我生母当年的嫁妆清单。”她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女儿今日向母亲提出,希望动用其中产业以扩大清婉堂的规模,但母亲却说,这些产业连年亏损,早已……所剩无几。”
苏宏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苏清婉抬起眼,目光直视着自己的父亲:“女儿不才,却也侥幸将清婉堂经营得略有薄利。女儿实在不解,为何母亲手中那些位于京城要地的铺面、城郊的良田,竟会连年亏损,入不敷出。”
她没有声嘶力竭地哭诉,没有愤怒地指责,只是用最平静的语气,提出了一个最尖锐、最无法回避的疑问。
一个能将新铺子经营成金矿的女儿,和一个把黄金铺面都经营到亏损的当家主母。
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苏宏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他猛地一拍桌子,沉声道:“岂有此理!来人,去把夫人和她掌管的府中总账,一并给我叫到正厅来!”
丞相府正厅,气氛压抑得仿佛要凝固。
王氏被叫来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她看见苏清婉平静地站在苏宏身侧,以及苏宏那张黑得能滴出水来的脸,她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老爷……”
“跪下!”苏宏一声怒喝,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王氏吓得双腿一软,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浑身发抖:“老爷,妾身……妾身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苏宏冷笑一声,将那本嫁妆清单扔到她面前,“你自己看看!你掌管中馈多年,这就是你交出来的答卷?苏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苏清婉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正厅的每一个角落。
“母亲,女儿生母嫁妆中,有一处位于城西的布庄,名为‘锦绣阁’。据女儿所知,‘锦绣阁’地段繁华,客流不绝。为何在您的账本上,这间铺子自五年前起,便年年亏损,每年还要府中倒贴上百两银子来维持?”
“那……那是因为……”王氏汗如雨下,支支吾吾地辩解,“因为经营不善,布料积压……”
“是吗?”苏清婉微微一笑,“可我前日才派人去看过,‘锦绣阁’生意兴隆,新到的江南云锦一日售罄。敢问母亲,这亏损,究竟是亏在了何处?这倒贴的银两,又贴给了谁?”
她又翻出一页:“还有城郊的百亩良田,风调雨顺之年,账面上竟颗粒无收。母亲,这田里种的,莫非是专吃银子的稻谷不成?”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插进王氏账本的要害。她拿出的那些漏洞百出的账本,在苏清婉清晰的逻辑和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成了最可笑的罪证。
王氏面如死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苏宏看着她那贪婪而愚蠢的嘴脸,只觉得胸中怒火中烧。他愤怒的,不仅是她中饱私囊,更是她竟敢将他这个一家之主,当成傻子一般糊弄!
“够了!”他霍然起身,做出决断,“从今日起,大夫人名下所有产业,悉数交由大小姐苏清婉自行打理!任何人不得干涉!”
王氏如遭雷击,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苏宏。
这还没完。苏宏看着苏清婉,眼中带着一种审视和倚重:“府中中馈,你也协助你母亲一同管理。家里的开支用度,你每月也要核查一遍!”
这哪里是协助?这分明就是分权!是将整个丞相府的钱袋子,分了一半给苏清婉!
“不……老爷,不可以!”王氏终于崩溃了,她失声尖叫,“我是主母!您不能这么对我!”
苏宏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若非念在多年夫妻情分,今日我便要请出家法!来人,扶夫人回去,禁足一月,好生反省!”
王氏被下人强行拖了下去,她那气急败坏的哭喊声,在正厅里久久回荡。
苏玉柔扶着摇摇欲坠、几近晕厥的王氏回到院子,眼中蓄满了怨毒的泪水。
“娘!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她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王氏瘫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了半晌,眼中猛然爆发出疯狂的恨意。她死死抓住苏玉柔的手,指甲深陷进女儿的皮肉里。
“当然不能!”她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哪里还有半分平日慈母的模样。
“她不是开了个药铺吗?她不是会赚钱吗?”
“我就让她的药铺,开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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