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人赃并获,家法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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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三日,风平浪静。

城东的施药点,秩序井然,安康县主仁德之名,愈发响亮。而那桶被苏玉柔寄予了无限怨毒与期望的药,却仿佛石沉大海,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苏玉柔在锦绣苑内,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

怎么会这样?

她从收买的下人那里得到的消息是,难民们每日都将药汤喝得干干净净,非但无人死亡,反而个个气色见好。

是毒药失效了?还是周姑姑骗了她?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中交织,恐慌与不解几乎要将她逼疯。她派人去联系周姑姑,却如泥牛入海,再无音信。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藤蔓般紧紧缠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夜不能寐。

就在她惶惶不可终日之时,父亲苏宏的命令,传遍了苏府上下——府中所有有头有脸的主子和管事,以及在京的几位苏氏族老,即刻前往祠堂,有要事相商。

苏玉柔的心,猛地一沉。她有种直觉,这场家族会议,是为她而开。

-

苏家祠堂,从未像今日这般庄严肃穆。

堂前供奉着苏氏列祖列宗的牌位,香炉里青烟袅袅,带着一股檀香的沉凝。苏宏端坐于主位,脸色铁青。两侧,四位年过半百的族老,皆是神情凝重。王氏、苏玉柔,以及府中的几位管事,分列下方,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苏清婉一袭素雅的湖蓝色长裙,静立于祠堂中央,神色平静无波,与周围紧张的气氛格格不入。

“今日请各位族老和家人来此,是有两件事要宣布。”苏宏沉声开口,打破了死寂。

“第一件,是关于清婉。”他目光转向女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与骄傲,“近来北疆战事起,京外难民聚集。清婉以一己之力,设粥棚、开义诊,救助流民于水火,安抚了人心,为我苏家挣得了莫大的清誉。此事,连宫中的陛下都有所耳闻,特意遣人送来赏赐,以示嘉奖。”

此言一出,几位族老纷纷点头,面露赞许之色。

“清婉这孩子,有善心,有担当,是我苏家的福气。”

“不错,此等功德,足以光耀门楣。”

听着众人的夸赞,苏清婉只是微微屈身,不卑不亢地说道:“此乃孙女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祠堂里的气氛,因这件“喜事”,稍稍缓和了些。

然而,苏清婉随即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冷:“但就在清婉竭力为家族挣得声誉之时,我们苏家内部,却出了一个心肠歹毒、蛇蝎一般的孽障!”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瞬间将刚刚回暖的气氛再度冻结。

“此人,竟想在施给数百难民的药汤中下毒,意图制造一场惨绝人寰的血案,不仅要毁了我的名声,更是要将整个苏家,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什么?!”

“岂有此理!”

满堂皆惊!几位族老更是霍然站起,脸上满是震怒与不可置信。毒杀数百难民,嫁祸家族,这是何等丧心病狂的罪行!一旦事发,整个苏氏一族都要被唾沫淹死,甚至可能被安上一个动摇国本的罪名!

王氏心中一突,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苏玉柔,只见她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苏清婉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她对着祠堂外拍了拍手。

“带人证。”

两名健壮的护院,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杂役走了进来。正是那日被苏玉柔买通,放她进入施药点的杂役。

“说吧。”苏清婉冷冷道。

那杂役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一被押进来,便如烂泥般瘫倒在地,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事情全招了:“是……是二小姐!是二小姐给了小的十两银子,让小的把这身衣服借给她,还让小的在子时看守药桶时装睡!小的……小的一时鬼迷心窍,求老爷、小姐饶命啊!”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精致的珠花,高高举起:“这是二小姐赏给小的信物!”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如利剑般,齐刷刷地射向苏玉柔!那珠花,正是苏玉柔前几日才戴过的。

“不……不是我!你胡说!你血口喷人!”苏玉柔尖叫起来,声音因恐惧而变得尖利刺耳。

王氏也立刻扑了上去,护在女儿身前,对着苏清婉哭喊道:“你这是污蔑!清婉,我知道你一向不喜玉柔,但你怎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陷害她!一个下人的话,如何能信?”

苏清婉看着她,眼神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怜悯。

“人证不可信,那便看物证。”

她再次拍手。

“带物证。”

祠堂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四名护院合力,抬着一只巨大的木桶走了进来。正是那日被下了毒,又被苏清婉原封不动保存下来的药桶。一股淡淡的药草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诡异气息,在祠堂内弥漫开来。

“这……这就是一桶药,能证明什么?”王氏兀自嘴硬。

苏清婉淡淡一笑:“它能不能证明什么,不是你我说了算。女儿特意请了一位贵客,来为我们验明真伪。”

她对着门口,恭敬地躬身一礼:“有请柳伯伯。”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名满京城的柳神医——柳承志,背着药箱,面色凝重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族老们都认得这位神医,纷纷起身行礼。柳神医的到来,让这场审判的份量,瞬间变得无可辩驳。

柳承志没有多言,径直走到木桶边。他先是俯身闻了闻,随即取出一根银针探入药汤,银针并未变黑。他微微皱眉,又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倒出些许白色粉末撒在银针上,再次探入。

这一次,当银针抽出时,原本光亮的针身,已经变得漆黑如墨!

“嘶——”祠堂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此毒……好生霸道。”柳承志面色凝重地对苏宏和族老们说道,“此毒无色无味,寻常银针根本无法探出。若非老夫对毒物略有研究,也极易被它蒙骗过去。此毒不会立刻发作,但一旦入体,会慢慢侵蚀五脏六腑,半日之内,便会神仙难救,死状凄惨无比。”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沉重:“下毒之人,其心可诛!”

苏玉柔看着那根漆黑的银针,最后一丝血色也从她脸上褪去,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不……不……”她还在徒劳地摇着头,眼神已经涣散。

王氏见状,知道大势已去,猛地跪倒在地,抱住苏宏的大腿,嚎啕大哭:“老爷!老爷!玉柔她是一时糊涂啊!她是被猪油蒙了心!求求您,看在她也是您亲生女儿的份上,饶她一命吧!她知道错了!她真的知道错了!”

“亲生女儿?”苏宏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哭得撕心裂肺的妻女,脸上是无尽的失望与痛心。他猛地一脚,将王氏踹翻在地。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王氏脸上。

“我苏宏没有这样心肠歹毒的女儿!毒杀数百无辜百姓,嫁祸自己的亲姐姐,败坏家族的门楣!此等孽障,留她何用?!”

苏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瘫软如泥的苏玉柔,对着族老们,一字一顿地说道:“今日,我苏宏,便要清理门户,以正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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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的判决,没有任何悬念。

苏玉柔被族老们一致同意,从族谱上划去了名字。

苏宏动用家法,命人将其拖到后院,重打三十杖,在天黑之前,连夜送往城外最偏僻的一座家庙,终身幽禁,不得踏出半步。对外,只称二小姐身染恶疾,暴病而亡。

王氏因教女无方,且试图包庇罪行,被彻底剥夺了管家之权,禁足于锦绣苑,形同废人。

一场惊心动魄的家族审判,终于落下帷幕。

祠堂内,众人散去,只剩下苏清婉和柳承志。

苏清婉亲自为柳承志奉上一杯茶,轻声问道:“柳伯伯,多谢您今日出手相助。”

柳承志摆了摆手,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面色依旧凝重。

“清婉,”他沉吟许久,才缓缓开口,“今日在祠堂,有些话,老夫不便多说。”

苏清婉心中一动:“柳伯伯请讲。”

柳承志抬起眼,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此毒,名为‘牵机’。色白如雪,入水无痕,发作之时,受刑者头部与足部会蜷缩拘挛,最终相接,状如牵机而死,故得此名。”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

“此毒,乃是前朝宫廷秘药,专门用于赐死犯下大错的妃嫔与皇子。本朝建立后,药方早已失传。如今重现于世,还落到了苏家一个庶女手中……”

柳承志没有把话说完,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苏清婉的心,骤然一紧。

前朝宫廷……失传秘药……

一条模糊而又致命的线索,仿佛穿透了层层迷雾,隐隐指向了那座看似祥和,实则暗流汹涌的慈安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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