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内,烛火跳动,映照着沙盘上的山川河流,也映照着萧辰眼中燃烧的、名为“冒险”的火焰。
苏清婉的信和那张简易的地图,被他平摊在沙盘旁。那娟秀的字迹与血腥的战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又以一种奇妙的方式,指向了同一个终点——胜利。
“王爷,万万不可!”
张承光将军听完萧辰的计划,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沙哑:“亲率三千轻骑,孤军深入敌后数百里,去奇袭一个……一个尚不完全确定的粮仓?这太冒险了!无异于将三千将士的性命,投入火海!末将恳请王爷三思!”
“是啊,王爷!”另一位副将也急切地劝谏,“这情报的来源……毕竟是远在京城的县主推断而来。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若情报有误,我军这三千精锐,必将陷入蛮族重围,插翅难飞!”
帐内,反对之声此起彼伏。将领们并非不信任萧辰,而是这个计划实在太过疯狂,太过匪夷所思。在他们看来,稳固了后勤之后,最稳妥的打法,是利用坚固的防线,与蛮族打一场消耗战,慢慢将其拖垮。
萧辰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等所有人都说完,他才缓缓抬起眼,目光如利剑般扫过众人。
“诸位,”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决断,“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是,你们忽略了三件事。”
他伸出第一根手指:“第一,时间。我们等得起,但北疆的百姓等不起,朝廷也等不起。每多耗一日,国库的空虚就多一分,民间的疾苦也多一分。我们必须速战速决。”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指尖点向京城的方向:“第二,敌人。我们真正的敌人,不只是眼前的蛮族,更是京城里那些巴不得我们与蛮族两败俱伤的国之蛀虫。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正中他们下怀。”
最后,他的目光落回了那张地图上,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人察觉的温柔与绝对的信任。
“第三,我相信她。”
他没有说“我相信情报”,而是说“我相信她”。这简单的一句话,比任何军令状都更有分量。
“此非商议,而是军令。”萧辰的声音陡然转冷,一股属于统帅的杀伐之气弥漫开来,“魏林!”
“末将在!”魏林一身劲装,从帐角阴影处跨出,单膝跪地。
“命你率领三百‘鹰卫’为先锋,拔除沿途所有暗哨。一个时辰后,本王亲率三千‘玄甲骑’出发。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末将,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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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得如同泼翻的浓墨。三千名黑衣黑甲的骑士,如同三千个沉默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汇入茫茫雪原。
马蹄被厚厚的棉布包裹,踩在雪地上,只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士兵的嘴里,都含着一枚防止咳嗽的“噤声梅”。这是一支被极致的纪律和意志武装起来的死亡之师。
他们的统帅萧辰,一马当先,身形在风雪中挺拔如松。
昼伏夜出,避开所有蛮族的游骑与部落。白天,他们躲在背风的山坳或茂密的雪林中,用冰雪覆盖身体,与环境融为一体,人和马都只靠最干硬的肉脯补充体力。夜晚,他们则在魏林率领的斥候清理出安全路线后,继续急行军。
这是一场对生理和心理极限的残酷考验。严寒、疲惫、饥饿,以及对未知危险的恐惧,时时刻刻都在侵蚀着士兵们的意志。但每当他们看到最前方,那个永远挺直着背脊、与他们同吃同睡的王爷时,心中便会涌起无穷的力量。
五日后,他们如鬼魅般,成功绕过了蛮族的主力大军,抵达了苏清婉地图上标记的区域——狼居胥山。
“王爷,您看!”
一处隐蔽的山坡上,魏林压低声音,语气中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萧辰举起千里镜,向山谷中望去。只见那片巨大的谷地里,密密麻麻地搭建着数不清的帐篷和草料棚,一眼望不到边。无数辆大车进进出出,巡逻的蛮族士兵三三两两,显得懒散而懈怠。显然,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会有大业的军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们的心脏地带。
苏清婉,她是对的。她的智慧,穿透了千里之遥,精准地找到了敌人的命门。
萧辰放下千里镜,眼中杀机毕现。他回头,看着身后那三千名因连日奔波而面带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的士兵。
“弟兄们,”他压低声音,“五日的辛苦,到头了。今夜,本王将带领你们,创造一个前所未有的奇迹。”
他指向那片山谷。
“烧了它,我们就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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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风雪更急。
这恶劣的天气,成了玄甲骑最好的掩护。
当三千名骑士如沉默的黑色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冲入山谷时,蛮族的哨兵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完整的警报,便被无声的箭矢夺去了生命。
没有震天的喊杀声,只有利刃切开皮肉的闷响和战马奔腾的沉重脚步声。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玄甲骑的目标明确无比,他们手持的不是长枪,而是一捆捆浸透了火油的火把。
“放!”
随着萧辰一声令下,数千支火把,带着复仇的烈焰,被投向了那些堆积如山的粮草和帐篷。
“轰——!”
第一座粮草堆被点燃,干燥的草料遇到火油,瞬间爆起一团冲天的火球。紧接着,第二座,第三座……
火焰,成了今夜唯一的主角。
冲天的火光,如同在雪白的画布上,泼洒出了一副末日般的炼狱画卷。干燥的粮草,助长了火势的疯狂蔓延。火借风势,风助火威,整片狼居胥山谷,在短短一刻钟内,便化作了一片火的海洋。
金红色的火焰,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将暗沉的夜空,照耀得如同白昼。粮草被烧焦的噼啪声,蛮族士兵惊恐绝望的惨叫声,以及帐篷倒塌的轰鸣声,交织成了一曲死亡的乐章。
无数蛮族士兵从睡梦中惊醒,冲出帐篷,看到的却是却是让他们肝胆俱裂的景象。他们不知道敌人有多少,只看到四面八方都是火,都是死亡。军心,在瞬间崩溃。
萧辰于高坡之上,冷漠地看着山谷中那片巨大的人造“火山”。
他知道,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
-
狼居胥山粮仓被焚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以比风雪更快的速度,传回了蛮族的前线大营。
数十万石粮草毁于一旦!
这个消息,比任何战败都更具毁灭性。没有了粮草,他们的大军,就成了一群困在冰天雪地里的饿狼。恐慌和混乱,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
不战自乱!
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萧辰立刻率领玄甲骑,从敌后发起了猛攻。而早已已得到消息、养精蓄锐的张承光将军,则率领着士气高涨的主力大军,从正面发动了总攻!
腹受敌,军心涣散的蛮族大军,一触即溃。所谓的三十万铁骑,在前后夹击之下,兵败如山倒,开始了狼狈的大溃逃。
萧辰与张承光乘胜追击,一路收复所有失地,将蛮族彻底赶回了关外,斩获无数,取得了大业朝开国以来,对外战争中最为辉煌、最为酣畅淋漓的一场大捷!
捷报以最高的“国胜”等级,八百里加急传回京城。
消息传到太和殿时,满朝文武,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赢了!我们赢了!”
“天佑我大业!”
龙椅之上的皇帝,激动得满脸通红,他拿着那份战报,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忍不住放声大笑。这是他登基以来,最扬眉吐气的一天!
“好!好一个摄政王!好一个萧辰!”他大声喝彩,随即下旨,“传朕旨意!命摄政王萧辰即刻班师回朝,朕要亲自为他庆功!另,彻查户部尚手尚书李荣克扣军饷,贻误战机一案,给朕……严惩不贷!”!”
皇恩浩荡,威严并施。
而此时,慈安宫内。
李太后听着宫人战战兢兢的,那张总是带着雍容笑意的脸,此刻已是毫无血色,惨白如纸。
她手中的一盏上等青瓷茶杯,无声地滑落,摔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碎裂成无数片,一如她那颗已经沉入谷底的心。
她知道,一切都完了。
萧辰,那个她最忌惮、最想除掉的男人,正带着赫赫战功和无上声望,即将归来。
而他回来之日,就是他与自己,与整个陈氏家族家族,进行最终清算之时。那将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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