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暗夜密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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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佳期的指尖在炭盆边缘扣出月牙形的白印,金属的凉意顺着指腹攀上脊背,仿佛寒意从骨缝里渗出来。

狐九眉骨上的伤口还在眼前晃——三日前她替他包扎时,那道刀伤深可见骨,血珠顺着颧骨滑落,在烛光下泛着暗红的光。

他却咬着牙不肯哼一声,末了从怀里摸出个银镯子塞给她:“这东西搁我这儿招眼,小姐收着。”

镯子内侧的“平安”二字被磨得发亮,是她母亲留下的遗物。

铜锈味混着药香萦绕鼻尖,记忆如烟似雾。

王佳期攥紧拳头,掌心的银镯子硌得生疼,像是把旧日时光都压进了皮肉深处。

陆天佑要杀狐九,表面是怀疑他私通龙骧军,可更深层的,怕是要斩断她在虎啸帮里最后一根能借力的弦。

“玉儿。”她突然松开手,银镯子“当啷”掉在木桌上,清脆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去柴房的路,你熟吗?”

玉儿正蹲在地上捡炭渣,闻言猛地抬头,发辫上的珍珠串子乱晃,映着昏黄灯光闪出一圈细碎的影子:“小姐要救狐九?可……那柴房门口守着四个带枪的,张妈说陆先生派了刀疤脸亲自看着——”

“现在去还来得及。”王佳期从枕头下抽出半块鸦片膏,指尖摩挲过其表面,黏腻而柔软,“把这个混在给看守的醒酒汤里,他们最多迷糊半刻钟。”她扯下腕间的翡翠镯子塞过去,“拿这个找门房老周,就说我要送补汤给陆先生的手下,他见着这个自然放行。”

玉儿捧着翡翠镯子的手直抖,冷汗湿透了袖口:“那小姐你——”

“我这儿有更要紧的事。”王佳期指了指妆奁里的药瓶,药香扑面而来,带着一丝苦涩,“陆天佑今夜必来查我屋子,我得把该藏的藏好。”她推了玉儿一把,“快,子时三刻前回来。”

门“吱呀”一声合上,王佳期立刻转身翻出床底的药箱,木板摩擦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动。

作为龙骧军的军医教官,她最擅长的就是用最普通的药材配出最出其不意的东西。

她捏了把曼陀罗花瓣碾碎,混进朱砂粉里,又加了点麻黄根——这味药单用能止汗,混在一起却能让人闻多了就头晕目眩。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

窗纸被夜风吹得簌簌响,风声中夹杂着远处犬吠,像是某种预兆。

王佳期刚把药粉撒进熏香炉,院外就传来皮靴碾过青石板的声响,脚步沉重,节奏分明。

她迅速把药箱推回床底,转身时正撞上陆天佑含笑的眼。

“王小姐这屋倒是香得紧。”陆天佑穿着月白长衫,袖口绣着金线云纹,手里摇着把湘妃竹扇,檀香随扇风轻轻飘散,“方才听说底下人莽撞,惊着你了?”

王佳期垂眸福了福身,指尖悄悄勾住旗袍暗扣——那底下缝着微型发报机的开关,金属的触感让她心跳微微加快:“陆先生日理万机,原是我这儿没收拾干净,倒叫您操心了。”

“哪里的话。”陆天佑的扇骨轻敲桌面,声音清脆,目光扫过被翻乱的茶罐,“明日便是我们的好日子,我总得替王小姐把门户看紧些。”他忽然伸手,指尖几乎要碰到王佳期鬓边的珍珠簪子,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这簪子倒别致,是哪家银楼打的?”

王佳期后退半步,撞上身后的妆台,铜镜里映出她发白的唇色,还有那抹未擦净的胭脂,红得像要滴血。

她想起季衍之在簪子里刻的摩尔斯纹路,喉头发紧:“是……是家母留下的旧物。”

“不必。”陆天佑突然笑了,扇骨“啪”地收拢,声音突兀而冰冷,“我就是随便问问。”他朝身后挥了挥手,“都退下吧,王小姐累了。”

手下们鱼贯而出,带起一阵风,吹得熏香炉里的药粉轻轻扬起,空气中多了一丝令人不适的灼热气息。

王佳期看着陆天佑的背影消失在廊下,这才发现自己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里衣,贴在皮肤上,凉得像蛇。

她摸出发报机,刚要按动,窗台上突然传来“扑棱”一声——是季衍之的信鸽。

“小心陆,他知簪密。”纸条上的字迹比往日更潦草,墨迹晕开一片,像是笔锋重重顿在纸上。

王佳期的手指突然发颤,想起陆天佑方才盯着簪子的眼神,想起他袖扣上那抹冷光——那是日本九曜社的徽章。

“小姐!”玉儿撞开门冲进来,发辫散成乱草,喘息中带着血腥气,“狐九跑了!我把鸦片膏下在醒酒汤里,看守刚喝两口就歪倒了,狐九抢了把枪就翻墙走了!”她喘着气,“可……可刀疤脸追出去了,还说要把狐九的脑袋挂在城门上!”

王佳期攥紧纸条,指甲几乎要戳进掌心:“陆天佑要的不是狐九的命,是杀鸡儆猴。”她突然抓起床头的勃朗宁,子弹上膛的声音清脆得刺耳,金属撞击声震得耳膜微痛,“他在试探我,试探我和龙骧军的关系到底多深。”

玉儿被枪声惊得缩了缩脖子:“那我们怎么办?”

“按原计划。”王佳期把枪塞进旗袍侧袋,指尖抚过袋口的盘扣,布料粗糙的纹理让她略微安心,“后日码头,季衍之带三营接应。”她转身看向窗外,月光被乌云遮住大半,风掠过树梢,沙沙作响,“陆天佑要的是日本的生化武器,我得在他拿到货之前,找到实验室的位置。”

“可小姐——”

“嘘。”王佳期突然竖起手指,院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一下一下,像催命的鼓点,“四更天了。”她摸出妆奁里的胭脂,往脸上抹了两把,香气浓郁,掩盖不住指尖的颤抖,“去厨房熬碗参汤,就说我夜里受了惊,要给陆先生赔罪。”

玉儿犹豫着点头,刚走到门口又回头:“小姐,你方才手在抖。”

王佳期对着铜镜扯出个笑,镜中女子的眼尾还沾着未擦净的胭脂,红得像要滴血:“抖的是手,不是心。”

窗外的乌云终于散了,月光重新漫进屋子,照在炭盆里未燃尽的纸条上。

王佳期弯腰捡起半片灰烬,上面还能隐约看见“防区换假图”几个字——那是季衍之的笔迹,力透纸背,像把刀,要劈开这混沌的夜。

她把灰烬拢进掌心,轻轻一吹,黑屑随着风飘向窗外。

远处传来零星的枪声,是刀疤脸还在追狐九。

王佳期摸了摸旗袍侧袋里的勃朗宁,枪柄上季衍之刻的“期”字还在,硌着她的掌心,像句无声的誓言。

“陆天佑。”她对着月光轻声说,声音里裹着冰碴子,“你要的风暴,我替你攒够了。”

更夫的梆子声再次响起,这一回,带着破晓前的清冽。

王佳期整理好旗袍的褶皱,踩着绣花鞋往正厅走去——陆天佑该等急了。

而她,王佳期,从来不是任人摆弄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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