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红烛燃尽前的最后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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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佳期的指甲几乎要掐进羊脂玉佩里。

松脂香还残留在玉面凹痕里,和狐九腰间那串松木香囊的味道分毫不差——三天前他替她挡了刺客的飞镖,转身时香囊擦过她手背,她记得这味道。

速离两个字硌着掌心,她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昨夜陆天佑的姨太太来送合卺酒,说什么少夫人喝了这盏,往后夫妻和顺,她借故头晕没碰,现在想来,酒里怕不是掺了蒙汗药。

妆台铜镜映出她泛白的脸。

她掀开红盖头一角,银簪还插在发髻侧边,针尖的血渍是前日替狐九处理刀伤时蹭的。

情报就藏在簪子空心的尾端,用薄油纸裹着,是虎啸帮与日本交易的密电码。

小姐,该去祠堂祭祖了。门外传来玉儿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下的急促。

王佳期心头一跳——按规矩新娘祭祖该是寅时三刻,现在卯时都过了,分明是催促。

她装作整理嫁衣,指尖在金丝绣的并蒂莲上摩挲。

绣鞋尖的珍珠串微微晃动,她弯腰时顺势将另一卷情报塞进鞋底夹层。

这是副本,得让养父王明理带出去。

门帘掀起的瞬间,王佳期闻到松木香。

狐九立在廊下,玄色劲装外罩了件暗红马褂,腰间的佩刀用红绸缠了三道——虎啸帮规矩,迎亲护卫需系红绸避煞。

他目光扫过她攥紧玉佩的手,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跟我来。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院角的灯笼晃了晃。

王佳期跟着他穿过抄手游廊,青石板上还凝着晨露,沾湿了绣鞋。

转过影壁时,前边突然亮起火把——四个持刀的巡逻兵横在路中间。

站住!为首的刀疤脸眯眼打量,这不是王小姐?

大早上的往祠堂跑什么?

狐九往前半步,挡住王佳期的身影。

他手搭在刀柄红绸上,指节泛白:陆爷说新娘需净身除秽,这才赶在日出前祭祖。声音里浸着冰碴子,怎么,连陆爷的规矩都要查?

刀疤脸的刀尖往狐九心口挪了寸许:老子查的是龙骧军的细作——

王佳期的心跳快得要撞碎肋骨。

她假装踉跄,绣鞋尖擦过井边草丛。

早蹲在那里的小斯阿福立刻猫腰捡起鞋,藏进怀里跑远。

放肆!狐九突然拔了半寸刀,寒光映得刀疤脸后退两步,陆爷要是怪罪下来,你担得起?

巡逻兵们面面相觑,刀疤脸骂骂咧咧挥挥手:滚吧!

王佳期跟着狐九继续走,能听见自己耳中轰鸣。

刚才那一下,鞋里的情报该是送到阿福手里了,只要阿福能混出后门,养父

季衍之的勃朗宁顶在密室木门上。

霉味混着铁锈味直往鼻子里钻,墙上挂着幅满洲里边境图,用红笔圈了七个点——最显眼的那个标着关东军3号实验室。

少帅,这是周慕云的密档!阿三举着煤油灯凑过来,泛黄的纸页上印着日文批语,生化武器...炭疽杆菌...

季衍之的太阳穴突突跳。

他摸出怀里的相机,镜头对准地图:拍三张,正反都要。手指刚按下快门,门外传来脚步声。

周先生说过,这间房谁都不许进。

可刚才有动静——

季衍之把相机塞给阿三:从狗洞爬出去,回据点等我。

少帅!

滚!季衍之踹了阿三屁股一脚。

门砰地被撞开时,他已经摸到了腰间的烟雾弹。

六个持枪的保镖冲进来,为首的举枪就打,子弹擦着他耳朵钉进墙里。

操!季衍之反手甩出烟雾弹,白色浓雾瞬间笼罩密室。

他猫腰冲向窗户,玻璃割破手背也顾不上,翻出去的刹那听见身后骂声:追!

别让他跑了!

王明理扶着石狮子直喘气。

阿福塞给他的绣鞋还带着王佳期的体温,他颤抖着抽出鞋底的纸卷,借着灯笼光扫了两眼,额头的汗立刻浸透了缎面马褂。

陈掌柜,他扯住路过的老伙计,去码头找张船主,就说红鲤跃龙门,让他留三条快船。又压低声音,再派两个人去龙骧军驻地,把这个交给蓝政委。

陈掌柜接过纸卷的手在抖:老爷,您这是...

别问。王明理望着虎啸帮方向,那里已经飘起了喜字灯笼,去办。

晨钟敲了九下。

王佳期坐在梳妆台前,镜中映出她泛青的唇色。

红烛燃到了底,蜡油在铜盘里堆成小山。

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摸了摸袖中淬毒的银针——这是最后一根,得扎准咽喉。

门轴发出吱呀一声。王佳期猛地转身,银针已经扣在指尖。

站在门口的却不是陆天佑的人。

狐九换了身簇新的婚服,玄色底绣着金线虎纹,腰间的佩刀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红绸包着的木盒。

他望着她,嘴角扯出个极淡的笑:我骗了你。

王佳期的银针当啷掉在地上。

昨夜陆天佑说,等拜完堂就要送你去满洲里。狐九一步步走近,鞋跟碾过地上的烛泪,他说女人嘛,用完了就该去陪那些实验品。

王佳期的喉咙发紧:你...不是虎啸帮的人?

我是。狐九蹲下来,捡起银针别回她袖中,但我娘是被日本军医害死的。他打开木盒,里面是把勃朗宁,拿好,等会我引开守卫,你从后墙跳出去——

砰!

一声尖锐的爆响划破天际。

王佳期望向窗外,只见一道橙红色的信号火箭拖着尾焰,在灰蓝色的天幕上炸开,像朵转瞬即逝的花。

收网了。狐九的声音突然轻了,他来了。

王佳期透过窗纸的破洞望出去。

远处山头上,有个穿黑布衫的身影正举着望远镜,帽檐压得低低的,但她认得出那挺直的肩线——是季衍之。

门外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狐九猛地将她推进衣柜,反手锁了柜门:别出声。他抽出门后的铜盆扣在地上,又扯下桌布盖在妆台上。

王佳期贴在衣柜木板上,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近在咫尺,她摸到怀里的羊脂玉佩,速离两个字烫得她眼眶发酸。

门被撞开的刹那,她听见狐九的声音:陆爷来得正好,我正想跟您说——

闭嘴!陆天佑的咆哮震得衣柜隔板嗡嗡响,龙骧军打进来了!

所有出口都被封了!

王佳期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望着衣柜缝隙外晃动的黑影,听见远处传来密集的枪声,还有熟悉的、带着点沙哑的嗓音——

王佳期,我来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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