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胭脂有毒,棋局翻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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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漫进荒宅时,王佳期的指尖在珍珠胸针上轻轻一按。

胸针里藏着的信号弹还在,可对面本该是陆天佑的位置,此刻坐着换了月白纱裙的阿香。

烛火在青砖墙上投下摇晃的影,阿香腕间银镯轻碰,端起酒盏的动作像在摆弄一件精致的瓷器:“小姐今日这红裙真衬气色,倒让我想起三年前在上海,有位穿红裙的女学生……”

王佳期垂眸替自己斟茶,茶盏边缘的冰裂纹在烛火下泛着幽光。

她记得阿香三天前替她梳头发时,指甲缝里沾着靛蓝染料——那是虎啸帮暗号纸常用的颜色。

“阿香也去过上海?”她抬眼时眼尾微弯,像寻常闺秀听见同乡旧事的好奇,“我十二岁随父亲去的上海,那时法租界的梧桐叶总落进黄包车,沾得人裙角都是金褐色。”

阿香的筷子尖在青瓷盘沿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响:“听说小姐在上海念的女中?”

“圣玛利亚女中。”王佳期指尖摩挲着茶盏,茶雾模糊了她的眉眼,“教算术的周先生总爱用戒尺敲课桌,我有次算错三加五,手背上挨了三道红印子。”她顿了顿,从袖中摸出个雕花檀木盒,“阿香尝尝这桂花糖?是我今早让厨房新做的。”

阿香的瞳孔微微收缩。

圣玛利亚女中三年前因霍乱停过半年课,而真正的王佳期——那个富商千金,正是在停课期间跟着父亲回了北方。

她盯着檀木盒里金灿灿的糖块,喉结动了动,却推回桌面:“奴婢不爱甜食。”

王佳期笑了笑,自己拈起一块。

糖块含在嘴里时,她的小指悄悄勾住袖中锦囊的丝绦。

那是用军医箱里的药材混着安息香磨的粉,林素娥说够让成年男子迷糊半柱香。

她起身替阿香添茶,袖摆扫过对方衣襟时,锦囊的细口漏出些微粉末。

“小姐的手真巧。”阿香盯着她的动作,语气突然甜得发腻,“前日见您给少帅缝军装,针脚比绣娘还细。”

王佳期添茶的手顿了顿。

季衍之的军装是三天前在火拼中划破的,当时子弹擦着他左臂飞过,血浸透了卡其色布料——这些阿香不可能知道,除非她躲在窗外。

她将茶盏轻轻放在阿香手边,茶沫溅在对方月白裙上:“呀,弄脏了。”她蹲下身用帕子去擦,借机将剩下的香粉全抖进阿香领口。

阿香的眼皮渐渐沉了下去。

她撑着桌沿,声音含混:“陆大人今晚在东郊……废……”话音未落,整个人栽进椅背,银镯磕在桌角发出闷响。

王佳期将阿香的头按在桌上,确认她彻底昏迷后,从妆匣暗格里摸出麻绳捆住她的手脚。

门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她扯下阿香腕间银镯塞进自己袖中——这是虎啸帮内门弟子的信物,或许有用。

“车夫!”她掀开门帘时提高了声音,“送阿香回府,就说我染了风寒,改日再赴陆大人的宴。”

马车辘辘驶远后,王佳期拐进巷尾的成衣铺。

老裁缝见着她递来的银圆,立刻捧出一套藏青短打。

她换衣服时,从鞋底摸出季衍之给的小型匕首,刀刃在昏黄的油灯下泛着冷光。

东郊的路比想象中难走。

王佳期沿着护城河走了两里地,耳尖突然动了动——身后有皮靴碾过碎石的声响。

她假装系鞋带,从袖中摸出提前系在墙根的麻绳。

等那两个黑影靠近时,她猛地拽动绳子,绊马索“唰”地弹起,两个男人“扑街”摔在泥水里。

“下次记得穿软底鞋。”她弯腰扯下其中一人脸上的黑巾,是虎啸帮戊字队的标记,“替我给陆大人带句话——他的宴,我改日一定到。”她将写着字的纸条塞进男人领口,转身消失在巷口。

与此同时,二十里外的虎啸帮外围哨所正腾起火光。

季衍之端着驳壳枪踹开木门时,哨兵的子弹擦着他帽檐飞过。

他反手一枪击中对方手腕,子弹嵌进墙里的声响混着洛槿年的喊杀声:“少帅,文书在柜顶!”

季衍之踩着翻倒的木凳够到铁皮箱,里面的文件还带着墨香——是虎啸帮这个月的运粮记录。

他抽出最上面的纸页,划亮火柴时瞥见角落的密信抬头:“大日本帝国关东军司令部”。

火光映得他眼底发红,直到整箱文书都化作灰烬,才将写着“北疆龙骧”的纸条拍在焦黑的桌上。

“撤!”他抹了把脸上的灰,肩章上的银星在夜色里闪了闪,“留两个兄弟断后,其余人跟我去接应。”

王佳期摸到东郊宅院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

她贴着墙根绕到后门,门闩上的铜锈被蹭掉一块——有人刚来过。

书房的窗户虚掩着,她翻进去时踩到片碎瓷,低头一看,是半块青花瓷片,上面沾着朱砂——虎啸帮的密信常用朱砂封缄。

烛台在书桌上投下扇形的光,她掀开镇纸下的信笺,墨迹未干:“二十箱三八式步枪,明晚子时在鸭绿江口交接,周慕云负责接应……”她摸出怀里的铅笔,快速在袖套上誊写,笔尖划破布料的声音像春蚕啃叶。

“你不该来这里。”

冷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王佳期转身时,匕首已经抵住对方咽喉——是狐九,虎啸帮最年轻的杀手,左眼角有道月牙形的疤。

他穿着玄色劲装,腰间的九节鞭垂在地上,却没有动手的意思。

“可我已经来了。”王佳期的匕首又往前送了半寸,却见狐九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他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却在即将折断的瞬间松了手:“陆天佑带了二十个弟兄,从西墙过来了。”

王佳期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将袖套往怀里拢了拢,转身就往窗口跑,却听见狐九在身后低笑:“下次,别再用安息香粉。”

她翻出围墙时,巷口的槐树上落着只夜枭。

月光照亮她袖套上的字迹,远处传来零星的枪声——是季衍之的龙骧军到了。

她摸出怀里的信号弹,却在扣动扳机前顿住。

林素娥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我在城南药铺等你。”

王佳期将袖套小心塞进贴身衣袋,往城南方向快走两步,又回头望了眼仍在夜色中的宅院。

风卷着野蔷薇的香气扑来,她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混着季衍之熟悉的低喝:“散开!”

月光漫过她的肩,袖套里的字迹被体温焐得发烫。

城南药铺的灯笼该亮了,她加快脚步,鞋跟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像在敲一段未完成的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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