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九黎被谢危拽着往大厅跑时,袖中罗盘震得几乎要脱出掌心。
她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撞在喉间,像擂着面小鼓——上回罗盘这么烫,还是上个月在暗格里摸到那截刻着龙纹的石板,当时石板下渗出的黑气几乎要缠上她手腕。
王妃!小桃举着灯笼的手直打颤,灯笼光在她脸上晃出明暗交叠的影子,供桌上的香灰撒了一地,先王妃的牌位...碎成三瓣。话音未落,姜九黎已看见大厅门槛处散落的檀香末,像谁刻意撒下的咒阵。
谢危的轮椅碾过香灰时,轮轴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他突然扣住姜九黎的手腕,将她拽到身侧:看牌位裂痕。
姜九黎蹲下身,借着小桃的灯笼光,看见那截断裂的檀木上有道焦黑的痕迹——不是普通摔碎的,倒像是被某种阴火灼烧后才崩裂的。
她指尖刚碰到牌位,眼前便闪过三日因果的片段:深夜,戴斗笠的手捏着根红绳,红绳末端系着半块染血的符纸,正往牌位背面贴。
是厌胜术。姜九黎猛地抬头,额角的碎发被穿堂风掀起,用先王妃的牌位做引子,咒殿下折寿。
谢危的指节抵着轮椅扶手,骨节泛出青白。
他盯着地上的香灰看了会儿,突然低笑一声,笑声里浸着冰碴:刘嬷嬷今日去城西破庙,原是取这阴火符纸。他转头看向立在阴影里的管家,去把刘嬷嬷的贴身丫头带来,我倒要问问,她主子房里的龙涎香,是不是掺了尸油。
管家领命退下时,姜九黎突然攥紧了谢危的衣袖。
她看见空中飘着几缕若有若无的黑气,正顺着厅外的回廊往这边涌——那是她能看见的气运,黑色代表厄,而这黑气的纹路...她前世在贵妃的生辰宴上见过。
是贵妃。姜九黎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根细针扎进谢危耳里,她的气运里总缠着这种蛇形黑气,上个月在宫宴上,我看见她身边的女官往您的茶盏里丢过什么。
谢危的瞳孔骤缩。
他反手握住姜九黎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她要动的不是牌位,是暗格里的石板。他扯过腰间的罗盘抛给姜九黎,去偏厅取我藏的乌木匣,里面有三枚镇邪钉。
小桃,带护卫守前院,放贵妃的人进来,但只许放三波。
小桃应了声,提着灯笼跑出门时,裙角带翻了脚边的香炉。
火星溅在香灰上,噼啪作响。
姜九黎捧着乌木匣回来时,听见前院传来喧哗。
她掀开窗纸一角,正看见贵妃的鎏金步摇在月光下闪了闪——那妇人穿了身墨绿翟衣,腕间的翡翠镯子撞出清脆的响,身后跟着二十来个带刀的护卫。
靖王呢?贵妃的声音甜得发腻,本宫听说王府闹贼,特来帮忙。
谢危转动轮椅到门前,袖中短刃的寒光映着他半张毁容的脸:九黎,你站我身后。他话音刚落,贵妃的护卫已冲了进来。
为首的刀客挥刀劈向谢危脖颈时,姜九黎指尖的符咒唰地燃成金芒,直接糊在刀面上——那是她初醒阶段刚恢复的驱邪符,刀客的刀顿时像被火烤过的冰,当啷坠地。
好个狐媚子!贵妃尖叫着甩了个帕子过来,帕子上绣的并蒂莲突然活了似的,张牙舞爪要缠姜九黎的脖子。
姜九黎急退两步,罗盘在掌心转了个圈,二十八宿的星图浮现在空中,星光落下来,那帕子刺啦一声烧了个窟窿。
谢危趁乱按下轮椅扶手的机关,轮轴里的淬毒短刃咻咻射出,前排的护卫闷哼着栽倒。
他望着贵妃惨白的脸,笑出了声:贵妃娘娘可知,冥凰的人早在您进王府时,就把院外的暗桩全宰了?
贵妃的脚步踉跄了下。
她身后突然窜出个戴斗笠的人,正是姜九黎在因果里见过的那个——他手里握着根红绳,绳头系着半块和牌位上一样的符纸。
小心!姜九黎扑过去推开谢危,符纸擦着她耳际飞过,钉在身后的梁柱上。
黑气瞬间顺着梁柱蔓延,姜九黎感觉胸口发闷,功德值的金光在体内乱窜——这是要替谢危挡死劫了。
她咬着牙画出第二道符,符咒贴在符纸上的刹那,金黑交织的光炸开来,戴斗笠的人惨叫着捂住眼睛。
抓活的!谢危的轮椅碾过护卫的衣襟,留口气,本宫要知道是谁教你用龙涎香混尸油的。
最终,贵妃被按在地上时,鬓发散乱,翡翠镯子碎了一只。
她瞪着姜九黎,眼神像淬了毒的针:你以为...你能护他一辈子?
能护一日,便护一日。姜九黎扯下她头上的步摇,金雀的尖喙扎进她掌心,再说了,殿下的命,从来都是他自己挣的。
黎明时分,王府的血腥味被晨露冲淡。
姜九黎站在庭院里,望着谢危让人把戴斗笠的人拖去地牢。
他回头朝她笑,毁容的脸在晨光里倒显得温柔:去偏厅喝碗参汤?
好。姜九黎应着,却没动。
她仰头看天,星辰还未完全隐去,有颗亮星正悬在两人头顶——那是她召来的二十八宿之一,此刻正脉脉垂着清光。
谢危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突然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还沾着血,却暖得像团火:九黎,等处理完这桩事
等处理完这桩事,姜九黎打断他,指腹轻轻擦过他掌心里的血渍,我们去看你说的,能望见银河的山巅。
风掀起两人的衣袂,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
星辰在他们头顶流转,像是在应和什么未说出口的承诺。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