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靖王府的飞檐时，姜九黎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掌心全是冷汗。
方才那柄淬毒短刃擦着谢危喉结飞过时，她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碎肋骨的声响。
此刻望着他毁容的脸在晨光里泛着淡金，连那道从眉骨贯穿至下颌的疤痕都像是被温柔包裹了，她突然想起昨夜替他挡死劫时，功德金光在体内乱窜的灼热——原来所谓护他，早不是任务驱动的权衡，而是本能。
九黎？谢危的声音裹着晨雾飘过来，他轮椅上的血渍还未擦净，却偏要伸过沾着血的手碰她发梢，发什么呆？
姜九黎拍开他的手，动作却轻得像掸去一片花瓣：王爷这手，该让阿竹拿皂角水浸半个时辰。说着转身要走，却被他攥住手腕。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袖口渗进来，烫得她腕骨发疼：方才在偏厅，你说要去看能望见银河的山巅。
怎么？她侧过脸，喉结在晨光里滚了滚，靖王殿下金口玉言，难不成要反悔？
谢危低笑，指腹摩挲她腕间跳动的脉搏：我是在想...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一片羽毛扫过心尖，等看过银河，或许该去趟玄都观。
姜九黎瞳孔微缩。
玄都观是大昭最古老的玄学圣地，藏着自开朝以来所有改命局的手札。
她前世被罗盘所害前，最后去过的地方
你怎么突然提这个？她抽回手，指甲掐进掌心，莫不是又想查什么陈年旧案？
谢危望着她泛红的耳尖，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破。
他昨夜在因果里窥见，当姜九黎触到那戴斗笠人腰间的红绳时，眼底闪过的不是恐惧，而是...刻骨的恨意。
那恨意太熟悉了，像极了他十三岁被毒杀时，透过染血的幔帐看见凶手腰间罗盘的眼神。
去偏厅喝参汤。他转动轮椅，背对着她时，指尖深深掐进轮椅扶手的雕花里。
参汤的甜腻味在偏厅漫开时，姜九黎的贴身侍女小桃捧着个锦盒匆匆进来：姑娘，您昨儿说要看的那块石板，大夫人派人送来了。
锦盒掀开的刹那，姜九黎倒抽一口凉气。
青黑色的石板上，符文像活了般流转，泛着幽蓝的光。
她刚要触碰，指尖突然刺痛——和前世被罗盘灼伤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小桃，你先出去。她声音发紧，等门扉合拢后，才颤抖着覆上石板。
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血月当空，她跪在铺满符咒的祭坛上，胸前的罗盘迸裂出刺目金光，二十八宿的星图在头顶旋转成绞杀的网。逆命者，当受万星噬体之刑！熟悉的男声炸响在耳畔，她低头，看见罗盘上的纹路竟与此刻石板上的符文完全重合。
咳——姜九黎踉跄着后退，撞翻了案上的茶盏。
茶水泼在石板上，符文突然凝住，露出最下方一行极小的字：破军化禄，需以命引命。
九黎？谢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轮椅碾过门槛的吱呀声让她猛地回神。
她迅速用锦盒盖住石板，转身时已恢复平静：殿下怎么来了？
谢危的目光在锦盒上顿了顿，轮椅缓缓滑到她身侧：听小桃说你在看石板。他伸手要碰锦盒，却被姜九黎按住手背。
王爷还是先说说自己腰间的罗盘吧。她盯着他腰间那方半旧的青铜罗盘，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我前世...死在类似的罗盘下。
谢危的手僵在半空。
他望着她眼底翻涌的暗色，想起十三岁那年，他被人灌下毒酒，意识模糊时，有个穿月白裙的身影跪在他床前，哭着说要替他改命。
后来他醒了，脊椎却被钉进千机锁魂钉，而那罗盘就挂在他床头，刻着替君担厄四个字。
这罗盘是我十三岁时，救我的那位姑娘留下的。他掀开罗盘背面，露出刻在青铜上的小字，她说这是镇压龙脉的钥匙，却会引动七杀破军的凶煞。他抬头看她，眼尾的疤痕因为用力而微微抽搐，我一直没告诉你，是怕你知道...这罗盘上，有你的血。
姜九黎的呼吸骤然停滞。
她颤抖着摸上罗盘背面，指尖触到那道暗红的痕迹——是凝固的血，却还带着若有若无的温热。
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跪在祭坛上，用匕首划破掌心，血滴在罗盘上，画出最后一道镇厄符。小危，你要好好活着。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濒死的哽咽。
是我。她望着谢危泛红的眼尾，突然蹲下来与他平视，前世救你的人，是我。
谢危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伸手捧住她的脸，指腹反复摩挲她的眉骨，像在确认什么：所以你总说我腰间的罗盘眼熟...所以你看见符纸就扑过来...他突然笑了，眼泪却顺着疤痕滚下来，原来你早就记起来了，原来你从来没丢下过我。
姜九黎握住他沾着血渍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现在记起来了。
所以从现在起，不管是破军命格还是龙脉镇压，我们一起破。
夜幕降临时，书房的烛火摇曳着。
姜九黎伏在案前，面前摊开的是从玄都观抄来的古卷，笔尖在破军化禄四个字上圈了又圈。
谢危坐在她身侧，替她研着墨，偶尔抬眼望她专注的侧脸，嘴角便不自觉地上扬。
九黎，他突然开口，明日我让冥凰的人去查当年祭坛的下落。
好。她头也不抬，等找到...或许能解开罗盘的秘密。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掠过一阵怪风。
烛火啪地熄灭，黑暗中，姜九黎听见谢危腰间的罗盘发出轻响——是二十八宿的星图，正在青铜表面缓缓转动。
她刚要点灯，后颈突然泛起寒意。
那是种被窥视的感觉，像有双眼睛正透过虚空，死死盯着她手中的古卷。
九黎？谢危摸到她僵硬的脊背，怎么了？
没事。她握住他的手，将冰凉的掌心贴在自己脸上，许是风太大。
但她知道，这绝不是风。
石板上的符文、罗盘里的星图、前世祭坛的血...所有线索正在暗处交织成网。
而此刻，有什么东西，已经醒了。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