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铜盏里噼啪炸响,姜九黎笔尖突然一顿,墨汁在破军化禄四个字上晕开团黑渍。
她正要抽帕子擦拭,腰间突然传来灼痛——是谢危那枚罗盘,不知何时贴紧了她的腰侧,青铜表面烫得惊人。
九黎?谢危研墨的手顿住,骨节分明的手指悬在砚台上方,罗盘又在震?
话音未落,那震颤骤然加剧。
姜九黎倒抽冷气,被震得几乎握不住笔,砚台里的墨汁溅在她袖口,晕出深褐的痕迹。
她低头去摸罗盘,指尖刚触到刻着二十八宿的青铜表面,太阳穴便像被重锤猛击,眼前骤然陷入黑暗。
这次不是零散的碎片。
她看见自己跪在青石板上,四周燃着幽绿的鬼火。
头顶悬着那枚罗盘,比现在大了三倍不止,青铜表面爬满暗红符文,正滴着黏腻的黑血。小危,快走——年轻的自己嘶声喊着,手腕被粗铁链锁在祭坛上,掌心的匕首割开皮肉,血珠坠在罗盘中心的凹槽里,他们要拿你的命镇龙脉!
罗盘突然发出轰鸣,黑血顺着符文流成河,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腥气里。
她看见谢危的脸——不是现在带着疤痕的模样,是更清瘦的少年,眼眶通红地扑过来,被几个玄衣人死死架住。阿姐!他喊得声嘶力竭,我不活了!
我不活了!
活下去!她拼尽全力将最后一道镇厄符拍在罗盘上,鲜血溅在少年眉心,你要替我看遍盛世长安...看...看
剧痛从心口炸开。
她低头,看见一把黑铁匕首刺穿自己的胸膛——是玄衣人中为首的老者,他咧着缺牙的嘴笑:凤凰血养的镇厄符,果然能引动破军星力。
阿姐——!
姜九黎猛然睁眼,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
她剧烈喘息着,后腰抵着书案边缘生疼,左手还死死攥着罗盘,指节发白如骨。
谢危不知何时跪在她脚边,双手捧着她的脸,拇指拼命抹她眼角的泪:九黎?
九黎!
前世...我是被那罗盘害死的。她声音发颤,喉咙像堵了团浸血的棉絮,他们用我的血引动破军星力,要镇压龙脉。
谢危,他们抓你去当活祭品,我...我替你挡了那刀。
谢危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喉结滚动两下,突然将脸埋进她颈窝。
姜九黎感觉到湿热的温度透过衣领渗进来,他的手指掐进她后背的布料,几乎要扯碎那层纱:所以你总说罗盘烫手...所以你看见血就皱眉...他闷声笑起来,带着哭腔,原来我这条命,是你拿命换的。
现在轮到我拿命换了。姜九黎捧住他后颈,触感比她掌心还凉,我要查清楚这罗盘的秘密,还有当年害我们的人。
谢危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着暗红的血丝。
他伸手抹了把脸,指腹蹭过左脸狰狞的疤痕:我让冥凰的人查过,当年那批玄衣人用的符式,和现在九千岁身边的暗卫一模一样。他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打开是半片焦黑的符纸,这是前日在九千岁私宅外捡到的,和你前世画的镇厄符纹路...相反。
姜九黎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方才记忆里那老者的脸——和九千岁左耳垂上的红痣,竟有七分相似。
去藏书阁。她霍然起身,罗盘坠在腰间晃出脆响,我要找《玄门秘典》里的记载,当年镇压龙脉的神器,不该是这样的凶煞。
靖王府藏书阁在西跨院,檀香混着纸页霉味扑面而来。
姜九黎踩着木梯爬到顶层,谢危跟在她身后,抬手按住她要去够书的手:我来。他指尖扫过书脊,抽出本封皮镶铜的古籍,这里的书我都重新编过号,《玄门秘典》在第三排左数第七本。
姜九黎接过书,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薄绢,上面是谢危的小楷批注。
她翻到镇龙篇,突然顿住——某页边缘用朱砂画了个罗盘图案,旁边写着二十年前,玄都观丢失镇龙盘。
找到了!她指节叩在某行小字上,镇龙盘本是聚星引瑞的神器,需用至纯的凤血温养百年。
但有人用逆血咒篡改了纹路,把聚星改成了吸星...所以谢危身上的黑气,是被罗盘吸走的生机!
谢危俯身看她指的地方,呼吸扫过她耳尖:所以你说的破军化禄,其实是要把吸星的纹路改回来?
需要画张破厄符。姜九黎合上古籍,眼底燃着雀跃的光,我现在玄学能力是初醒阶段,能画符,但需要你的血当引。
回到书房时,月上中天。
谢危坐在案前,手腕被姜九黎攥着,她用银针刺破他指尖,血珠坠在符纸上,开出朵小红花。
姜九黎闭眼感知气运——原本笼罩谢危的黑雾里,竟透出几缕金线,像被风吹散的乌云。
稳住。她咬着唇,笔尖蘸了朱砂,在符纸上画出最后一道勾。
符纸突然腾起淡金色的光,谢危腕间的血珠被吸了进去,在破厄二字上凝成红点。
姜九黎手一抖,符纸啪地贴在罗盘上。
青铜表面的符文开始剧烈闪烁。
二十八宿的星图转动得比之前更快,像要挣脱罗盘的束缚。
姜九黎感到有热流从掌心窜入经脉,前世画符的手感突然清晰起来——原来这就是初醒阶段的恢复,她能更清楚地看见气运流动了!
九黎!谢危突然攥住她的手腕,目光锁住罗盘,它在发热。
姜九黎低头,发现罗盘表面的温度正在下降,之前灼人的烫意变成了温凉。
更让她心跳加速的是——谢危身上的黑气,竟淡了一圈!
有效!她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像星子,虽然只是淡了一点,但说明方向是对的。
谢危,我们继续——
话未说完,窗外传来咔嚓一声。
像是树枝折断的响动,又像是某种硬物裂开的脆响。
姜九黎的后颈骤然泛起寒意,她看见窗外的月光突然被阴影遮住,有团漆黑的东西正顺着房檐往下爬——那不是影子,是团凝实的黑气,形状像只人的手掌。
谢危已经抄起案上的镇纸,挡在她身前。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淬毒的冷:冥凰的暗桩今早回报,九千岁的人往城西去了。
黑气突然消散。
姜九黎盯着空荡荡的窗棂,摸出方才画的符纸——原本淡金的光,此刻正泛着隐隐的红,像在警告什么。
他们发现我们了。她把符纸塞进谢危掌心,但没关系,我们也快了。
谢危握紧符纸,指腹蹭过她发顶。
他望着案上摊开的古卷,望着罗盘上渐弱的星图,喉结滚动两下,低笑出声:九黎,你知道吗?他低头吻了吻她眉心,当年你说要我看遍盛世长安,现在...我想和你一起看。
夜风掀起窗纱,吹得烛火摇晃。
姜九黎望着谢危被火光映亮的眼,突然伸手抚过他脸上的疤痕。
那里的皮肤比别处更凉,却让她想起前世祭坛上,少年扑过来时溅在她手背上的泪。
会看到的。她轻声说,等罗盘的秘密彻底解开,等你的命格改过来...我们去看长安的雪,看江南的春。
窗外,有乌鸦的叫声划破夜空。
姜九黎的手指在罗盘上顿住——刚才那团黑气消散前,她分明看见,罗盘的星图里,有颗最亮的星,正在缓缓偏移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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