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在帐篷外噼啪作响,艾琳跪坐在毛毡上,羊皮卷在膝头摊开,火光照得她眼尾的金痣微微发亮。
黑花印记从手背漫到手腕,像团烧红的炭,每跳动一下都刺得她吸气——这是炼金术反噬的征兆,可此刻她的注意力全在羊皮卷上密密麻麻的字迹:亨利·德·克莱蒙,好胜,十七岁与兄长赛马坠崖断腿;贪功,三年前谎报军功被菲利普识破;惧内,正妻是铁脊领女伯爵,掌握其私通歌女的密信。
夫人。
西蒙掀帘而入时带起一阵风,吹得烛火晃了晃。
他抱着半人高的皮质档案匣,银边眼镜在火光里闪过一道冷光:北境情报网刚传回消息,亨利昨日差人去了巴尔顿领,用您改良的犁具图纸换了三百匹战马。
艾琳指尖顿住,将羊皮卷翻到背面——那里贴着张画像,亨利油亮的卷发下是双鹰隼般的眼睛。他缺的不是资源,是被认可的权力。她突然笑了,指节抵着下巴,西蒙,你说过,傲慢的人最怕什么?
被当众踩碎尊严。西蒙抽出一叠信纸,最上面是亨利正妻的纹章,但更有效的是,给颗甜枣再抽耳光。他推了推眼镜,我查过,他领地的黑麦产量连续三年下滑,正妻已经威胁要收回陪嫁的三个村庄。
帐篷外传来巡夜士兵的脚步声。
艾琳伸手拨弄火盆里的木炭,火星噼啪迸溅:增长药剂的配方,去掉温度控制那页。她抬头时眼睛发亮,告诉他这是我独家改良的,能让产量翻倍——但必须公开支持联盟的基建计划。
西蒙低头翻找档案匣,羊皮纸摩擦的沙沙声里,他突然说:夫人,这药剂若操作失误...
会在发酵时产生硫化氢。艾琳转动着净化药瓶,瓶身映出她冷锐的眉眼,足够让他的酒窖炸出个窟窿。
篝火渐弱时,东方泛起鱼肚白。
艾琳系紧斗篷的银扣,腰间的微型炼金炉随着步伐轻响。
树林里晨雾未散,露水打湿了她的皮靴,却掩不住前方传来的马蹄声——亨利的黑马踏碎雾霭,他穿着金线刺绣的外套,领口故意敞着,露出锁骨处的骑士勋章。
暗影领的女巫,约我来这荒林,不怕我杀人灭口?亨利甩着马鞭,银质流苏扫过艾琳的发梢。
艾琳后退半步,让晨雾漫过两人之间的空隙:我怕的是,您没胆子听我给的好处。她从袖中取出铜管,倒出粒绿色药丸抛向空中——亨利伸手接住时,指尖被药香刺得发麻。
增长药剂的主药,服下后能让黑麦穗大两倍。艾琳退后两步,靠在老橡树上,我可以教您完整配方,但您得在明日的联盟会议上,第一个举手支持修建北境运河。
亨利捏着药丸的手指青筋凸起,喉结动了动: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艾琳歪头笑,您得当众说,艾琳·黑曜的炼金术,是神赐给联盟的礼物。
晨雾突然散了些,阳光穿透树冠,在亨利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他盯着艾琳腰间的炼金炉——那是他昨晚派去的密探说的妖物,此刻在光下泛着冷铁的光。如果我拒绝?
您正妻的信鸽,今晚会带着三车黑麦种子飞回铁脊领。艾琳摸了摸手腕的黑花印记,而您的酒窖......她顿了顿,会在月圆夜炸成碎片。
亨利的马鞭啪地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时,耳尖通红:我要先试药。
随您。艾琳转身走向林外,晨风吹起她的斗篷,但记住,明日正午前,我要听到您的支持。
马蹄声踏碎晨雾时,菲利普的请柬到了。
晚宴厅的水晶灯将烛光揉成碎金,艾琳站在长桌尽头,指尖轻点着桌上的炼金模型——那是用玻璃和铜丝做的小型灌溉系统,水流在管道里叮咚作响。各位大人,这不是魔法。她敲了敲模型的储水罐,是让每滴水都流进麦田的智慧。
埃莉诺挤到她身边,发间的银铃叮当:我亲眼见过艾琳姐姐破解灵魂献祭阵!
她用盐和硝石调出的药剂,把那些黑魔法烧得滋滋响!小姑娘比划着,袖口沾了点烛蜡都没察觉,现在她要修运河,还要建蒸汽磨坊,以后我们不用再跪在教堂前求雨了!
厅内响起零星掌声。
菲利普抚着胡须笑,举起酒杯:诸位,当我们的子民能吃饱饭,当我们的城墙有更坚固的石料,当我们的孩子不用再被教会以魔女之名烧死——他的声音突然拔高,这才是联盟存在的意义!
艾琳的目光扫过人群。
亨利的两个心腹缩在角落,其中一个正用银匙敲着酒杯,杯壁发出刺耳的颤音。
她假装没看见,转而握住埃莉诺的手:就像埃莉诺说的,这不是炼金术的胜利,是我们所有人的胜利。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
亨利的心腹猛地起身,却被菲利普的管家拦住——不知何时,厅外站满了持矛的卫兵。
艾琳望着那人心惊胆战的模样,将半块没吃完的蜂蜜蛋糕推到埃莉诺面前:去分给厨房的孩子们,就说这是联盟的甜头。
月亮爬上中天时,亨利的庄园传来爆炸声。
艾琳在帐篷里翻着新到的情报,纸页间夹着半焦的布料——是从爆炸现场捡的。
西蒙的字迹在火光下清晰:酒窖坍塌,三桶葡萄酒被毁,亨利的贴身男仆说,他昨晚在阁楼翻了半宿的炼金书,今早脸黑得能滴墨。
夫人,您看。西蒙指着另一张纸,上面是贵族们的议论记录,铁脊领的女伯爵派人送了休书,巴尔顿领的人说他连女巫的药都玩不转,现在连他的猎犬都不肯靠近他。
艾琳把布料扔进火盆,看着它蜷成灰:不够。她转动着净化药瓶,得让他彻底没牙。
有新消息。西蒙突然压低声音,从怀里掏出封染血的信,我们的线人在黑市里发现,亨利联系了阴影之手——那个专门刺杀贵族的雇佣组织。
帐篷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烛火忽明忽暗。
艾琳的手指扣住桌沿,黑花印记在手腕上蔓延成荆棘的形状:他们要什么?
您的项上人头。西蒙推了推眼镜,线人说,他们三天后动手。
艾琳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冰碴:告诉情报网,把消息卖给教会——就说阴影之手要动联盟的支柱。她站起身,炼金炉在腰间叮当作响,顺便,让人在亨利的马厩里放把火——要让所有人都看见,他连自己的财产都守不住。
西蒙躬身退下时,天际已泛起鱼肚白。
艾琳掀开帐篷帘,看见卫兵正弯腰捡起地上的信——封皮没有纹章,只写着致联盟叛徒。
晨雾里,信上的字迹还带着潮气,像是刚被露水打湿的:停止追随艾琳·黑曜,否则下一个爆炸的,是你们的心脏。
卫兵抬头时,艾琳已经转身回了帐篷。
她摸了摸胸口的契约项链,雷恩的体温还留在银链上。
黑花印记仍在刺痛,但她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亮——该来的,她等了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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