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卫兵弯腰捡信的动作带起一阵潮湿的风,信纸边缘的水渍顺着指缝渗进皮革手套。
艾琳转身回帐篷的脚步顿了顿,靴跟碾过草叶的脆响里,她听见自己心跳的节奏——和三年前被绑上火刑柱时如出一辙,不是恐惧,是兴奋。
把所有核心成员叫到议事帐。她解下腰间的炼金炉放在木桌,指尖划过契约项链上的银纹,雷恩昨日临睡前用体温焐热的金属还带着余温。
西蒙掀帘进来时,她正将那封匿名信摊在烛火上,焦黑的字迹在火焰里扭曲成叛徒二字:半小时后,菲利普、埃莉诺、你,还有最近动摇的那三个男爵。
议事帐的羊毛帘被风掀开一角,菲利普的银质领扣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他坐下时,皮靴在泥地上蹭出半道痕迹——这是艾琳观察到的第一个异常。
这位向来将礼仪刻进骨髓的老贵族,此刻正无意识地用指节叩着木桌,指腹的茧子擦过木纹的沙沙声,比任何言语都诚实。
诸位都看过信了。艾琳将炭笔在羊皮纸上敲出轻响,目光扫过人群。
巴尔顿领的年轻男爵正摩挲着袖口的家徽刺绣,铁脊领的女伯爵把信折了又展,指节发白。阴影之手的刺杀,教会的流言,现在是匿名恐吓。她突然笑了,有人怕了。
不是怕。菲利普开口时,喉结动了动,是...疑虑。他从怀里摸出枚金币,在掌心转了两圈,上周我派去北方的商队被劫了,劫匪用的是教会特有的淬毒箭头。金币当啷落在桌上,艾琳,我们支持你对抗教会,但如果这背后是更庞大的势力
帐外传来马蹄声,埃莉诺掀帘冲进时,发梢还沾着露水:妈妈!
我刚去马厩,看见亨利的人往东边跑了!她的魔法杖在身侧晃荡,翡翠吊坠撞在腰间的铜铃上,他们肯定是去通风报信——
够了。艾琳突然起身,炼金炉的铁链在腰间发出清脆的碰撞。
她抓起桌上的信,火漆封在指尖捏成碎片,疑虑?
那就用事实打消。她转向菲利普,您不是想知道我的底气在哪么?
跟我去趟玫瑰村。
玫瑰村的炊烟还未升起时,艾琳的马车已停在村口。
孩子们追着炼金炉跑,沾着泥的小手扒着车轮。
埃莉诺举着医疗药剂箱,给村头老妇敷药时,药棉刚碰到溃烂的伤口,腐肉便开始脱落——这是艾琳改良的净化药剂,加了龙血草的催愈成分。
神啊...老妇颤抖的手抚过新生的粉色皮肤,主教大人说女巫的药会让人下地狱,可这比圣典里的神迹还灵!
那是主教没见过真正的炼金术。艾琳蹲下身,帮她系好领口,这药不是魔法,是让伤口里的坏东西自己跑出来。
就像...她抬头看向围过来的村民,就像你们的麦子需要阳光,伤口也需要干净的环境。
村长老汉突然跪了下来,布满老茧的手按在胸口:夫人,上个月教会来收什一税,抢走了我们半仓粮食。
要是您能...
三天后,会有十车麦种送到村口。艾琳摸出怀表,表盖内侧刻着雷恩的族徽,用我新改良的化肥,秋天能多收三成。她起身时,阳光正好穿透晨雾,照在她手腕的黑花印记上,告诉所有来问的贵族——跟着艾琳·黑曜,能吃饱饭。
这些场景被西蒙的速记员画成连环图,用炼金术制成会动的光影卷。
当光影在议事帐里流转时,巴尔顿男爵的喉结动了动,铁脊女伯爵的指尖掐进掌心——老妇愈合的伤口,孩子们举着麦种的笑脸,还有村长老汉颤抖的谢谢,比任何誓言都有力。
这才是真正的领袖!埃莉诺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扑过去抱住艾琳的胳膊,魔法杖上的翡翠被泪水泡得发亮,他们怕的不是您,是您给的希望!
帐外的暮色刚染上天际,卫兵的喝问声便刺破了宁静。什么人?
来送最后通牒的。声音像浸了毒的丝绒,裹着刺。
罗兰掀帘而入时,帐内的温度骤降。
他穿着暗纹黑斗篷,右手小指戴着枚青铜戒指,戒面刻着交叉的骨刃——艾琳的炼金术之眼瞬间扫描完毕:青铜掺了微量秘银,铸造手法是教会惩戒所特有的血淬。
艾琳·黑曜女士。他摘下斗篷兜帽,左脸有道从眉骨到下颌的疤痕,您该知道,有些势力不是炼金药剂能对付的。他的目光扫过雷恩按在剑柄上的手,暗影领主的剑很快,但我们的箭更多。
雷恩的剑鞘发出细微的摩擦声,金属寒光在鞘口若隐若现。
艾琳却突然笑了,她往前半步,指尖几乎要碰到罗兰的戒指:您说的我们,是惩戒所的残党?
还是那位被我烧了圣像的大主教?
罗兰的瞳孔缩了缩,这是他第一个破绽。
三天后,边境见分晓。他倒退两步,斗篷在地面扫出半道痕迹,劝您现在退出联盟,还能留个全尸。
帐帘落下的瞬间,艾琳的炼金术之眼已经完成了对戒指的解析。
她抓起桌上的羊皮纸,快速记下成分比例:秘银产自北方矿脉,惩戒所三年前在那设过哨站。她抬头看向雷恩,后者正用帕子擦拭剑柄,去查最近北方矿脉的商队,尤其是教会名义的。
菲利普的骑士团随时待命。老贵族的声音从帐外传来,他扶着门框站定,银质领扣在暮色里闪着光,刚才在光影卷前,巴尔顿和铁脊已经签了效忠书。他递来个牛皮袋,这是我私库的金币,够买二十车化肥。
艾琳接过袋子时,指尖触到袋口的烫金纹章——菲利普家族的玫瑰,和玫瑰村的名字不谋而合。
她突然明白这位老贵族的动摇从何而来:他太清楚,民众的希望比任何军队都可怕,而他怕的从来不是敌人,是这份希望能否长久。
西蒙。她转身看向谋士,把亨利联系阴影之手的消息,连同房契马厩纵火的证据,送到教会枢机主教的案头。她的黑花印记在手腕蔓延成荆棘,让那位大人知道,亨利不仅是个失败的炼金术师,还是个连盟友都能出卖的叛徒。
深夜,艾琳站在驻地高塔上。
风卷着铁锈味从北方吹来,她能闻到——那是血与金属混合的气息,是军队集结时特有的味道。
雷恩的披风突然覆在她肩上,温度透过羊毛渗进骨髓:斥候回报,边境有三队骑兵,旗号是...惩戒所的骨刃。
艾琳抬头,天际线处的云层像被墨汁染过,阴沉沉压下来。
她摸了摸胸口的契约项链,银链贴着皮肤,带着雷恩的温度。
他们选了战争。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可眼里的火却烧得更旺,那就让他们看看,炼金术的火,比任何神罚都烈。
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时,艾琳仍站在高塔上。
她望着远方阴沉的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项链,仿佛能透过金属,触到千里外某座城堡里,那个同样望着天际的男人——他们的契约,该到兑现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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