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云层时，艾琳正站在驻地高塔的垛口边。
她的炼金护目镜微微发烫，那是炼金术之眼在自动记录晨雾中漂浮的水分子结构——这个习惯早已融入骨髓，即便此刻心焦如焚，身体仍在机械运转。
大人。灰袍斥候单膝跪地，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羊皮纸在他掌心皱成一团，亨利爵士的暗卫昨夜越境，和边境的黑旗商队接了头。
商队车辙印混着骨刃纹章的泥印——是惩戒所的标记。
艾琳的护目镜突然闪过一道红光，那是视网膜上的炼金符文在跳动。
她接过密报时，指尖触到纸张边缘的焦痕，显然是斥候用魔法火焰销毁了其他证据。他们等不及了。她低声说，风卷着铁锈味灌进领口，和昨夜闻到的血金属气息如出一辙。
联盟议事厅的议论声已经传到马厩了。雷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剑柄的暗纹——那是暗影家族的族徽，每当局势紧张时他总会有这个习惯。
艾琳不用回头也知道，他的银灰色披风正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绣着契约纹章的衬里。
下方营地传来细碎的议论声，炼金术师的火引来了神罚教会的军队要血洗联盟这些词像针一样扎进她耳朵。
她望着不远处议事帐篷前晃动的贵族纹章，忽然笑了：他们怕的从来不是敌人，是自己心里的鬼。
下午的紧急会议，帐篷里的烛火被穿堂风刮得东倒西歪。
亨利第一个撞开帐帘，猩红披风扫过满地羊皮纸，金质领针在烛火下晃得人眼晕：艾琳大人好手段！
边境集结着惩戒所的骨刃骑兵，您倒像个没事人似的研究化肥？
玛格丽特扶着他的手臂跟进来，珍珠耳坠随着冷笑晃动：听说连菲利普大人的骑士团都不知道详情——该不会...您和那些神秘组织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菲利普拄着银头手杖走进来，身后跟着埃莉诺。
小姑娘攥着魔杖的指节泛白，显然在强压怒火：亨利爵士，你昨日还说炼金术是歪门邪道，今日倒急着给联盟扣罪名？
艾琳指尖轻敲桌面，腕间的黑花印记正顺着血管往手背蔓延，像株蓄势待发的荆棘。
她等玛格丽特的笑声戛然而止，才将一卷羊皮纸啪地拍在桌上——那是用特殊炼金墨水绘制的地图，每处标记都泛着幽蓝的光。
这是近半月亨利爵士暗卫的行动路线。她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银剑，边境黑旗商队的货单，惩戒所骨刃纹章的铸模，还有...您夫人上周让女仆送去黑塔镇的密信。她抬眼看向玛格丽特，后者正绞着帕子的手猛地一顿，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亨利的喉结动了动，金线刺绣的袖口在桌沿蹭出褶皱：你...你怎么会有这些？
因为我从不打无准备的仗。艾琳的炼金术之眼扫过他发白的唇色，如果我真想隐瞒，这些证据现在应该在枢机主教的火盆里，而不是摊在各位面前。
帐内陷入死寂。
埃莉诺突然跳起来，魔杖砰地敲在桌上：我就说艾琳姐姐不会骗我们！菲利普摸着银须笑了，眼角的皱纹里全是赞许：老眼昏花的我，倒要看看接下来是什么好戏。
好戏在废弃的魔法平原上演。
这片被黑魔法污染了十年的土地寸草不生，黑褐色土壤里还泛着幽蓝的魔法残光。
艾琳站在中央，摘下手套，掌心托着水晶瓶——里面的净化药剂正泛着翡翠色的涟漪。
看好了。她手腕轻抖，药剂如细雨般洒向地面。
最先有反应的是埃莉诺。
小姑娘突然捂住嘴，魔杖当啷掉在地上。
玛格丽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瞳孔骤缩——被药剂淋到的土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黑色，第一株草芽顶开土块时，连风都仿佛停了。
菲利普跪下来，用手杖戳了戳新长的草叶。
草叶上的露珠滚进他掌心，老人突然笑出了声，眼角泛着水光：十年了...我玫瑰村的百姓，终于能种出小麦了。
亨利背着手后退两步，皮靴碾过刚冒头的草茎：不过是障眼法！
谁知道过两天会不会
三天后。艾琳打断他，各位可以派自己的炼金术师来检测土壤成分。
如果有任何异常，我愿以暗影领主夫人的名义立誓——她摸了摸颈间的契约项链，用我的命抵。
晚宴的气氛比白天更微妙。
玛格丽特的珍珠项链在胸前剧烈起伏，她端着酒杯的手直颤：就算现在有效，谁知道半年后？
万一土地反而...
西蒙大人。艾琳突然出声。
坐在末座的谋士推了推金丝眼镜，从怀中取出一叠羊皮纸。
每一页都盖着联盟炼金术协会的火漆印，最上面那张还签着他的花体签名：我们对药剂进行了三次魔法反噬测试，五次元素稳定性实验。
结论是——他抬眼看向玛格丽特，这瓶药剂，比您戴的珍珠还要干净。
玛格丽特的酒杯哐当掉在桌上，琥珀色酒液溅在她绣着百合的裙角。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憋出一句我...我头疼，便撞翻椅子踉跄着跑了出去。
帐外的夜色越来越沉。
当艾琳送走最后一批贵族时，巡逻兵的马蹄声突然打破寂静。
浑身是泥的士兵滚鞍下马，跪在她脚边：大人！
边境线外发现三队骑兵，旗号...是惩戒所的骨刃。
雷恩的手按上剑柄，金属摩擦声在夜空中格外清晰。
艾琳望着北方翻涌的乌云，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她摸了摸颈间的契约项链，那里还残留着雷恩体温的余温。
去把西蒙叫来。她对侍从说，转身时黑裙扫过满地狼藉的酒盏，再让人整理亨利的所有资料——他的弱点，总该藏在某个见不得光的角落里。
烛火在帐内跳动，将艾琳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望着桌上摊开的羊皮卷，指尖停在亨利近期的开支记录上——有一笔黑塔镇香料的支出格外醒目。
窗外传来雷恩的脚步声，像某种蓄势待发的鼓点。
今晚，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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