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火在帐外噼啪作响,艾琳的指尖在羊皮卷上划过亨利的开支记录,烛芯突然爆出个灯花,将黑塔镇香料几个字染成暖金色。
她屈指叩了叩那行数字——三箱藏红花,价值够买半座磨坊,可黑塔镇分明不产藏红花,更不可能有贵族会为香料花这么大价钱。
帐帘被风掀起一角,雷恩的披风先扫了进来,带着夜露的凉意。
他停在她身后,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资料:查到了?
他在黑塔镇有秘密交易。艾琳转着羽毛笔,笔尖在香料二字上戳出个小孔,但暂时用不上。
西蒙说,傲慢的人最怕被当众打脸,而贪心的人...会自己往陷阱里钻。
话音未落,帐外传来侍从的通报:西蒙大人到。
谋士裹着深灰斗篷跨进来,金丝眼镜上还凝着夜雾。
他将一卷牛皮纸放在桌上,摊开时露出密密麻麻的笔记:亨利的封地在南边,三年前因灾减产,向教会借了高利贷。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解剖刀,他需要快速提升产量来还债,却又不肯放下面子求您——这就是弱点。
艾琳的手指在桌沿轻叩,火光照亮她眼底的算计:所以给他甜头,但要带刺。
西蒙点头:您若主动提出分享增长药剂的制作方法,他会以为是您在示弱。
可他若学不会呢?雷恩突然开口,指节抵着剑柄,药剂需要精准的元素配比,他的炼金术师连基础融合都做不好。
艾琳抬头看他,嘴角勾起抹狡黠的笑:所以我会不小心留半张配方。
帐外的更鼓声敲过三更时,三人的影子在帐布上叠成一团,像株盘根错节的老树。
清晨的雾霭还未散尽,艾琳踩着露水走进树林。
她特意选了片开阔地,阳光透过枝桠在草地上洒下碎金——这样亨利的每丝表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马蹄声由远及近,亨利的黑马踏断几根枯枝,在五步外停住。
他翻身下马,皮靴碾过湿润的草叶,银质领扣在雾中泛着冷光:暗影夫人倒是有闲心,约我来这荒林子。
谈笔生意。艾琳直入主题,从袖中取出个青瓷瓶,里面的液体泛着淡金色,增长药剂的改良版,能让你的领地产量翻倍。
亨利的喉结动了动,目光死死黏在瓷瓶上。
可下一秒他又扬起下巴:我凭什么信你?
凭你现在连秋天的赋税都凑不齐。艾琳的声音像片薄冰,或者...凭你黑塔镇那三箱香料?
亨利的脸瞬间煞白,手本能地摸向腰间的匕首。
但当他对上艾琳似笑非笑的眼睛时,动作又僵在半空——那眼神太冷静,冷静得让他想起昨天西蒙当众宣读的实验报告,想起玛格丽特撞翻椅子的狼狈。
条件。他咬着牙挤出两个字。
公开支持联盟的发展计划。艾琳将瓷瓶放在树桩上,明天的晨会上,你要第一个举手。
亨利盯着瓷瓶看了足有半柱香时间,终于伸手抓过。
他的指尖在瓶身留下个淡淡的指纹:成交。可他转身时,靴跟却故意碾过那片沾着晨露的草地,像是要碾碎什么。
艾琳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雾里,摸出颈间的契约项链。
金属贴着皮肤的温度让她勾了勾唇——贪心的人总以为自己拿的是蜜糖,却不知早被抹上了毒药。
菲利普的庄园晚宴比预想中热闹。
水晶灯将厅内照得透亮,埃莉诺像只花蝴蝶似的绕着艾琳转,发间的玫瑰发饰随着动作轻颤:姐姐你不知道,上次在迷雾森林,那些邪教徒摆的灵魂献祭阵有多可怕!
可你只用了半瓶净化药剂,就把黑魔法烧得连灰都不剩——
埃莉诺。菲利普笑着敲了敲女儿的手背,转头对满座贵族道,各位,这就是炼金术的力量。
它不是教会说的邪术,是能让麦浪覆盖荒坡,让婴儿不再死于天花的...光。
艾琳接过侍从递来的香槟,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
她举高酒杯,琥珀色的酒液映着水晶灯的光:各位大人,我知道你们担心变革会动摇根基。
可十年前菲利普大人的玫瑰村,连草都长不活;现在呢?她看向窗外,月光下的麦田像片银色的海,你们的子民会记住,是谁在饥荒时给了他们面包,而不是圣经。
厅内响起零星的掌声,接着越来越密。
埃莉诺拽着她的袖子蹦跳:姐姐你看,奥德里奇伯爵在点头!
还有克莱尔夫人,她眼睛都亮了!
但艾琳的目光扫过角落时,笑意微凝——亨利的两个心腹正缩在阴影里,其中一个指尖在桌布上敲着某种节奏。
她认得那是摩斯密码,翻译成通用语是继续观察。
第二日晌午,黑塔镇方向传来一声闷响。
艾琳正在调配新一批净化药剂,侍从掀帘而入时,额角还沾着汗:大人!
亨利大人的炼金术实验室爆炸了!
听说是在试做增长药剂,火舌窜了三丈高,半个马厩都烧没了!
她放下研杵,指腹蹭掉掌心的药粉:伤着人了吗?
倒是没伤人,侍从压低声音,但他的炼金术师被烧得头发都没了,现在正跪在废墟里哭,说配方少了关键一步...您说这事儿邪不邪?
艾琳垂眸看向案头的半张配方——那是她不小心落在亨利书房的,故意漏了用月光草调和元素的步骤。
没有这味药引,药剂里的火元素会在融合时暴走。
去送两箱冰露酒。她对侍从道,就说我替亨利大人压压惊。
消息像长了翅膀,黄昏时已传遍整个联盟。
晚宴上,有贵族拍着桌子笑:亨利那老东西还说炼金术是邪术,自己倒先玩炸了!连向来严肃的菲利普都摇着酒杯叹气:看来以后说话得先摸摸自己的配方全不全。
月上中天时,西蒙的叩门声比平时急了三分。
他推开门,斗篷还滴着夜露:查到了,亨利派去黑塔镇的人,上周见过惩戒所的密使。
艾琳正在整理明日的联盟会议资料,钢笔咔地折断了笔尖。
她抬头时,眼底的冷光像淬了冰:惩戒所?
他们不是在清剿北边的叛军吗?
他们清剿叛军是假,收编残党是真。西蒙将一叠染着泥污的信纸放在桌上,最上面那张盖着骨刃徽章,这是从黑塔镇酒窖里搜出来的,亨利答应给他们提供炼金药剂,换...换联盟的布防图。
帐外突然刮起一阵风,将桌上的信纸吹得哗哗作响。
艾琳伸手按住,指尖下的墨迹还带着潮气——显然是刚送进来的。
看来,有人等不及了。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带着刀锋般的寒意。
雷恩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手掌覆上她的后颈。
他的体温透过布料传来,像团烧不熄的火:需要我带人去黑塔镇?
不。艾琳将信纸一张张叠好,收进嵌着秘银的匣子里,让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等他把鱼线都放出去,再收网。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爬上帐顶,侍从就捧着封沾着晨露的信进来。
信封是普通的羊皮纸,没有落款,只在封口处盖着个模糊的印记——像是朵枯萎的黑玫瑰。
艾琳捏着信封的手顿了顿,指腹触到纸张背面凸起的纹路。
她拆开时,几片碎叶簌簌掉在案上——是月光草的残屑。
信纸上只有一行字,墨迹未干,还带着股若有若无的硫磺味:
劝你停手,否则下一个爆炸的,是你的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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