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艾琳的马车已碾过青石板路。
她掀开车帘，看雷恩的影卫像黑鸦般栖在屋檐与树梢，直到商队转过第三个街角，那些阴影才渐渐隐入雾中。
腰间的爆炎弹袋随着车身颠簸轻撞大腿，是她最熟悉的安全感——昨夜他亲手将改良过的弹囊系在她腰上，指腹擦过她腰侧时，她听见他喉结滚动的轻响。
夫人，卡尔商行到了。车夫的吆喝打断思绪。
艾琳放下车帘，指尖在掌心掐出浅痕。
她知道卡尔今早会摆出怎样的阵仗：商行大门前堆着半人高的秘银矿石，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矿石上投下斑驳光斑，像故意炫耀库存。
门廊下那个穿金线绣边黑袍的胖子正用银勺搅着蜂蜜酒，勺柄上的红宝石随着动作一闪一闪——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艾琳·黑曜夫人！卡尔的笑声像破风箱，肉乎乎的手按在胸口，您来得可真早，我还以为要等日上三竿呢。他的目光扫过她腰间的弹袋，又迅速挪开，快请进，新烤的蜂蜜松饼配龙舌兰酒，最适合谈生意了。
商行内的暖炉烧得正旺，混合着金属熔炼的焦味与香料的甜腻。
艾琳在天鹅绒沙发上坐下，看卡尔的管家将木匣摆在她面前——掀开盖子的瞬间，她的炼金术之眼自动启动，秘银的分子结构在视网膜上流淌：纯度92%，含微量精金，确实是市面上顶尖的货色。
五十车这样的矿石。卡尔搓了搓手，肥肉在下巴堆成褶子，按教会定价，得要三千枚金币。他突然倾身，小眼睛里闪着狼光，不过看在夫人与暗影领主的交情上...
四千五。艾琳截断他的话，金瞳里浮起笑意，您昨晚让学徒去码头查了我的速构仪订单，发现我需要三倍于常规的秘银，对吧？她指尖敲了敲匣盖，您猜我急着要这些矿石做什么？
加固城墙？
不，是给速构仪升级——新的熔铸模块能把矿石利用率从六成提到九成。
卡尔的银勺当啷掉在瓷盘里。
但您开价四千五，艾琳从袖中抽出羊皮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公式，是算准了我若去黑市，要多绕三个城邦，多付两成运输费，还可能被教会截货。她将纸推过去，不过我有更好的提议：我给您一套改良版的矿石分拣装置图纸，能让您的矿场废石率降低三成。
卡尔的手指捏住图纸边缘，又猛地缩回。分拣装置？他的喉结动了动，那东西...需要炼金师维护吧？
我的学者团队可以驻场指导三个月。艾琳从实验室小瓶里倒出一滴淡金色液体，滴在秘银矿石上，金属表面立刻泛起细密的荧光纹路，这是矿脉追踪剂，涂在探矿镐上，能让矿工找到矿脉的速度快一倍。她的声音放轻，像在说秘密，您去年在北境丢了两座矿，不就是因为矿脉挖空了才被教会吞的？
卡尔的脸涨得通红。
艾琳知道他想起了什么——半年前教会以私挖圣山为由查封他的矿场，最后却在山腹深处挖出更大的矿脉。
用我的技术，她继续，您每座矿场的年产量能翻一番。
作为交换，她指了指桌上的木匣，这些秘银按教会定价的七成给我，再送我二十车铁精矿。
卡尔突然抓起图纸冲出门，艾琳听见他用方言吼着叫老汤姆来！。
十分钟后，他喘着粗气回来，额角沾着木屑——显然是去仓库翻出了旧矿场的账本。
七成...加二十车铁精矿。他一屁股坐回椅子，手指在桌面敲出急鼓点，但分拣装置必须签三年独家协议，矿脉追踪剂每月供应十瓶。
成交。艾琳伸手，掌心躺着枚刻着暗影家徽的铜章，这是领主的信用凭证，您派人去领地找彼得，他会带您看已经建好的试验装置。
卡尔的胖手握住铜章，这次没急着抽回。夫人，他突然压低声音，昨晚有穿灰袍的人来问我有没有给你们供货。他指节发白，他们...他们说商人的手不该碰不该碰的东西。
艾琳的金瞳骤然收缩。
她想起昨夜那封带血的信，想起城墙上未散的血腥气。您告诉他们，她摸出爆炎弹在掌心转了转，商人的手，就该碰能生金的东西。
返程的马车里，艾琳展开刚收到的密报。
彼得的字迹歪歪扭扭：改良版速构仪已完成调试，学者团队连夜拆解了矿脉追踪剂的量产流程。她摸了摸胸口的信袋——那里除了教会的威胁信，还有雷恩今早塞进来的小纸条，只写了影卫随你四个字，字迹力透纸背。
夫人！车夫突然勒住缰绳，护卫队长艾伦的马从旁急驰而来，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运输队刚过黑森林，有卫兵发现三辆马车的车轮印比其他深三倍——可能藏了人。
艾琳掀开帘子，风卷着尘土扑在脸上。
她能闻到风中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那是教会常用的迷药。回领地取显形剂。她解下披风系在腰间，艾伦，你带十名影卫先去封锁运输队前后路口。
艾伦的剑鞘撞在马镫上，发出清越的响。是。他拨转马头，黑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
艾琳摸出怀表，秒针正指向七点。
她想起昨夜城墙下未完工的速构仪，想起卡尔商行里那堆泛着幽光的秘银。
教会以为用威胁信就能吓退她，却不知道——
当她的马车碾过最后一段碎石路，当显形剂的蓝光即将照亮黑森林的阴影，那些躲在运输队里的灰袍人，终将成为她新炼炉里的第一把火。
而她要亲自，看着这把火烧穿所有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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