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铁叩击碎石路的脆响里，艾琳捏着显形剂的玻璃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马车颠簸时，管内的蓝液晃出细碎星芒，像极了昨夜城墙下未燃尽的血渍——教会的威胁信还贴在她心口，此刻正随着心跳一下下灼着皮肤。
夫人，黑森林到了。车夫的声音裹着风灌进来。
艾琳掀帘的动作顿了顿，苦杏仁味骤然浓烈，她甚至能看见几缕淡青雾气从车缝里钻进来。
这是教会惯用的遗忘雾，沾到皮肤就会让人昏沉，醒来后连自己名字都会忘记。
停在第三棵橡树下。她把显形剂塞进袖管，指尖摸到腰间挂着的爆炎弹，触感滚烫。
马车刚停稳，艾伦的黑马就从左侧冲出，铠甲擦过树干时迸出火星：运输队在前方三百步，三辆车轮印深的马车停在队伍中间。他的喉结滚动，我让影卫从两侧包抄了，现在就等您发令。
艾琳翻身下马，皮靴碾过松针的声响在林子里格外清晰。
她望着二十步外的运输队，九辆马车首尾相连，其中三辆的帆布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木箱——可那些木箱的缝隙间，正渗出极淡的灰雾。
炼金术之眼。她默念半句，金瞳骤然泛起涟漪。
视线穿透帆布的刹那，木箱里的分子结构在视网膜上炸开：表层是普通铁矿石的晶体排列，但底层却浮动着不规则的人形轮廓。
他们蜷缩着，身上的灰袍与木箱同色，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但藏不住指尖的茧子，那是长期握匕首的痕迹。
各位辛苦了。艾琳踩着碎叶走近，唇角挂着甜美的笑，听说路上有野兽？
我让厨房煮了姜茶，等会让车夫给大家送——她突然顿住，目光扫过第三辆马车的车轴，这几位兄弟的马车装得可真满，是带了什么宝贝？
最前面的车夫猛地抬头，额角的汗顺着络腮胡往下淌：夫...夫人说笑了，都是领主大人要的精铁矿。他的手无意识地抠着车辕，指缝里渗出暗红——那是新结的血痂，像极了被绳索勒破的痕迹。
艾琳的金瞳缩成针尖。
她知道，真正的车夫手掌该有经年握鞭的老茧，而不是这种新鲜的勒痕。那便请各位开个箱，让我看看精铁矿的成色。她后退半步，袖管里的显形剂在掌心发烫，毕竟...若是混了杂质，可是要退给卡尔商行的。
车夫们的脸色瞬间惨白。
中间那个高个子突然暴起，从怀里抽出短刀，可他刚扑过来，艾琳的手腕已划出银弧——显形剂泼在他身上的刹那，蓝光大作。
其他车夫的伪装如冰雪消融，灰袍下的锁子甲、腰间的淬毒匕首，甚至藏在靴底的密信，全都在蓝光里无所遁形。
影卫！艾伦的吼声震得林鸟惊飞。
十二道黑影从树后窜出，刀剑入鞘的脆响连成一片。
高个子的刀还没举到胸口，就被影卫的剑刃挑落，膝盖吃痛跪在地上，喉间溢出呜咽：我们只是奉命...奉命破坏运输！
艾琳蹲下身，指尖捏住他下巴强迫他抬头：奉谁的命？
破坏之后要做什么？她的声音像浸了冰的刀刃，说真话，我让你死得痛快；说谎——她晃了晃另一只手的爆炎弹，我会让你先看着自己的骨头在火里跳舞。
高个子的牙齿打战：是...是教会审判所的人！
他们说只要让矿石沾了腐毒，暗影领的熔炉就会炸，到时候领主大人的威信...啊！他突然惨叫，因为艾琳的指甲掐进了他的下颌骨。
腐毒？她的金瞳里翻涌着冷光。
那是教会专门针对炼金术的毒药，能让金属分子结构崩解，熔炉爆炸时的碎片能穿透三寸厚的铁板。
她想起昨夜卡尔说的灰袍人，想起城墙下未完工的速构仪——原来教会的目标从来不是威胁，而是要彻底摧毁她刚建立的炼金工业链。
还有多少人？她加重力道，审判所派了多少人进领地？
就...就我们十二个！高个子涕泪横流，他们说等运输队出了事，会有第二批人在领地放火烧仓库，第三批...第三批去杀领主大人！
艾琳猛地站起，披风扫过他的脸。
她摸出怀表，秒针正指向七点四十五分——从黑森林到领地，快马需要一刻钟。艾伦，带影卫押着他们回领地。她翻身上马，缰绳在掌心勒出红痕，告诉彼得，立刻启动速构仪封锁所有仓库；让影卫队长去通知领主，说审判所的刺客要动手了。
马蹄声如雷。
当艾琳的马冲过领地大门时，哨兵的号角正撕裂天空。
她远远看见城堡台阶上立着道黑影，是雷恩。
他穿着玄铁重甲，手中的长剑还带着未干的血，显然刚解决了一批刺客。
教会的动作比我想得快。他转身时，铠甲发出沉钝的响，你的人？
运输队的间谍，供出了三波行动。艾琳跳下马，将密信拍在他掌心，他们想毁熔炉、烧仓库、杀你——但更重要的是，她的指尖划过信上的血印，审判所这次派了主教级别的人来，爱德华只是明面上的棋子。
雷恩的瞳孔收缩成狼的形状。
他突然抓住艾琳的手腕，将她拽到廊下，避开了从天空掠过的信鸽——那是教会的传讯鸟，爪间的竹筒泛着幽蓝。你说的假情报计划，现在就做。他的拇指摩挲着她腕间的炼金手环，我要让审判所以为熔炉里真的装了他们要找的秘银核心，引他们的主教亲自现身。
艾琳笑了，金瞳里跳动着跃跃欲试的光：我正有此意。
用腐毒的反制剂做诱饵，再在熔炉里放些...会意外泄露的假配方。她摸出怀表晃了晃，等主教带着人来偷配方时，速构仪的能量网刚好完成调试——
夫人！哨兵的喊声打断了她的话。
艾琳转头望去，城堡外的土路上扬起滚滚烟尘，爱德华的马车正碾过碎石，车后跟着二十名重装骑士，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白——那是教会圣殿骑士的标志。
爱德华掀开车帘，指尖捏着张羊皮纸，声音里带着病态的甜腻：暗影领主，奉教皇陛下之命，我要搜查你的领地。
听说...有人看见魔女在这里施展邪术？
艾琳望着他身后的骑士，突然轻笑出声。
她摸出爆炎弹抛向空中，在众人惊呼声中稳稳接住，金瞳里的光比弹体的火焰更炽烈：爱德华大人来得正好。她的声音像淬了毒的蜜，我正想请您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邪术。
雷恩的手按上剑柄，剑鞘与铠甲相碰的轻响里，艾琳听见他低低的、带着笑意的声音：你想怎么玩，我都奉陪。
爱德华的马车停在领地外，圣殿骑士的长矛在风中划出冷光。
而城堡内，艾琳将爆炎弹收进袖管，目光扫过墙上的炼金挂钟——指针正指向八点整。
她知道，真正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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