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的马车碾着碎石驶远时,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响终于消散在风里。
艾琳望着圣殿骑士银白铠甲最后一点反光没入地平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爆炎弹冷却的外壳——刚才在众人面前抛接那枚弹体时,她能清晰听见爱德华喉间压抑的抽气声,像被踩住脖子的公鸭。
回城堡。雷恩的手掌覆上她后肩,玄铁重甲的温度透过斗篷渗进来,带着铁锈与血的气味。
他的剑还未入鞘,剑刃上凝结的血珠正顺着纹路滑落,在青石板上溅出暗红的星子。
艾琳跟着他转身,靴跟叩响台阶时突然顿住:等等。她弯腰拾起爱德华刚才甩在地上的搜查令,羊皮纸边角沾着泥,最下方的教皇印鉴被踩出半道裂痕。留着,或许有用。她将纸页折成小块塞进胸衣暗袋,金瞳里闪过算计的光——教会的每道指令,都该成为刺进他们喉咙的匕首。
城堡大厅的壁炉噼啪作响,暖光裹着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
艾琳刚解下束腰外袍,就从腰间微型实验室取出个雕花木盒——那是从运输队间谍身上搜出的密信,封蜡是教会特有的鸢尾花纹,被她用冰锥挑开时还沾着间谍的血。
炼金术之眼。她低声念诵,右眼的虹膜瞬间泛起鎏金色涟漪。
密信在她视野里被无限放大,墨迹的分子结构像蛛网般铺展,更深处,在羊皮纸纤维的缝隙间,她看见另一行极小的字——用隐写墨水写的,成分是硝酸银与柠檬汁的混合。
他们要在领地西北林放野火。艾琳的指尖抵着太阳穴,信息如潮水涌来,东边河湾埋雷,南边商路劫粮。
这些都不是重点......她突然捏紧信纸,指节发白,真正的目标是引开所有巡逻队,然后从地下密道潜入——密道入口在城堡酒窖第三排橡木桶后。
雷恩的手指重重叩在桌上,木桌发出开裂的呻吟:谁泄露了密道位置?
三天前被处决的那个马夫。艾琳从实验室取出显影剂,刷在信纸上,隐密字迹渐渐浮出,他死前喊着为了主的荣光,我以为是疯话。她的指甲掐进掌心,是我疏忽了。
教会的审讯术能让人把童年尿炕的事都吐出来,更别说酒窖密道这种情报。
现在补救。雷恩抽出长剑插在地上,剑刃震颤着割开空气,我带暗卫去酒窖守着,你...
不。艾琳突然抓住他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重甲缝隙烫进他皮肤,他们要的是混乱,我们偏要反着来。
西北林我让守林人提前挖隔离带,东边河湾的雷用磁暴器引到上游,南边商路派我的炼金护卫队——她的金瞳亮得惊人,但重点是,让他们以为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雷恩挑眉:你想当诱饵?
不,当猎人。艾琳从实验室取出一叠图纸拍在桌上,是她昨夜画的陷阱分布图,等他们以为巡逻队被调走,潜入酒窖时......她指尖划过图纸上的红点,这里埋着我新制的爆烟弹,能让方圆十米的人暂时失明;这里是缚魔索,用秘银丝混着食人藤汁液,碰一下就黏住;最关键的是......她突然笑了,像偷到蜂蜜的狐狸,酒窖最深处的假金库。
我让人搬了二十箱镀铜的铁锭,外面涂上古龙血树脂——在炼金术之眼下,和真金没区别。
聪明。雷恩的嘴角终于扬起极淡的弧度,需要我做什么?
去把贝拉叫来。艾琳将密信碎片扔进壁炉,火焰立刻吞没那些字迹,她最清楚领地仆人的动向,教会的眼线可能藏在洗衣房或者厨房。
贝拉是小跑着进来的,发梢还沾着厨房的面粉,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胡萝卜——显然是刚从后厨被叫来。夫人!她喘着气行屈膝礼,目光扫过桌上的图纸和碎蜡,立刻挺直脊背,需要我做什么?
查最近三天,有谁频繁接近酒窖、马厩或者仓库。艾琳按住她肩膀,不用怕,你记不记得上个月我教你认的那种紫斑草?
如果有人给你东西吃,或者让你递信,就把草汁抹在袖口——那是我们的暗号。
贝拉用力点头,眼睛亮得像两颗小钻石:我这就去问玛丽阿姨,她管着所有仆人的排班表!她转身要跑,又突然回头,从围裙里摸出块烤饼塞给艾琳,您早饭都没吃,这个热乎的!
艾琳捏着烤饼,望着贝拉跑远的背影,喉间突然发暖。
这丫头总记得她胃不好,连被紧急召唤时都不忘揣块点心。
她咬了口烤饼,麦香混着蜂蜜在嘴里化开,转头对雷恩道:贝拉说的玛丽阿姨,是老管家的遗孀,在领地三十年了,比我更清楚每块砖的位置。
教会的眼线就算再狡猾,也骗不过她的眼睛。
所以你让贝拉当中间人。雷恩靠在壁炉边,看着火焰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既保护了老人,又能拿到最真实的情报。
毕竟......艾琳晃了晃手中的烤饼,人心比炼金术更难琢磨,但也更可靠。
接下来的三小时,城堡的走廊里始终响着急促的脚步声。
艾琳在实验室里熬制新配的鹰眼药剂——用夜枭的虹膜磨粉,混着月光草汁和少量龙血,能让使用者的视力在黑暗中提升三倍。
她看着试管里的液体从浑浊变澄清,最终泛起幽蓝的光,满意地将药剂分装进细颈瓶,封上蜡印。
给巡逻队每人发两瓶。她对候在实验室外的卫兵队长说,第一瓶涂在眼皮上,第二瓶撒在靴底——后者能追踪两小时内的脚印,不管对方有没有穿鞋。
卫兵队长接过药瓶时,指节都在发抖:夫人,上次您给的防毒药剂救了我半条命......这次......
这次要他们有来无回。艾琳拍了拍他肩膀,去把药剂发下去,让弟兄们今晚换便衣巡逻,别穿铠甲——教会的人认得银黑配色。
当最后一瓶药剂被装进木盒时,窗外突然传来信鸽的扑棱声。
艾琳抬头,看见一只灰羽信鸽正撞在实验室的玻璃上,爪间系着个油皮袋。
她打开袋子,里面是张皱巴巴的信纸,墨迹未干,带着股铁锈味——是血写的。
魔女,你以为能瞒过主的眼睛?信纸上的字歪歪扭扭,像是被人掐着脖子写的,今夜子时,审判所的怒火将烧穿你的城堡。
奥德里奇。
艾琳的金瞳骤然收缩。
她闻了闻信纸,血的气味里混着曼陀罗花香——是迷药,用来让执笔人神志不清,确保信的内容是奥德里奇的原话。
她将信纸扔进药剂池,看着它在腐蚀性液体里化为灰烬,转身对刚进门的雷恩道:奥德里奇动手了。
意料之中。雷恩的拇指摩挲着剑柄的宝石,他等了二十年,就为了看暗影家族覆灭。
但他没想到......艾琳走到窗前,望着逐渐沉落的夕阳,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覆灭的会是他自己。
窗外的风突然变凉了。
艾琳裹紧外袍,看见城堡外的哨兵正在换岗,新一批卫兵的靴底都沾着幽蓝的药剂——那是鹰眼的痕迹。
她低头看了眼怀表,指针正缓缓爬向七点。
夜幕,要来了。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