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楼的铜钟敲过九下时，艾琳的羊皮靴跟在石阶上叩出清脆的响。
她推开议事厅雕花木门的瞬间，混着松木香的暖光裹住了绣着炼金符号的裙摆——乔治正往壁炉里添柴，火星噼啪溅在他沾着药渍的袖口上；露西斜倚在橡木长桌旁，指尖转着柄淬毒短刀，刀身映出她微微上挑的眼尾；亨利则坐在主位左侧，羽毛笔在羊皮纸上沙沙游走，见她进来立刻起身，银边眼镜滑下鼻梁半寸。
人都到齐了。雷恩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他的披风还带着夜露的潮气，掠过艾琳后摆时，带起一缕冷冽的松针香。
男人走到长桌另一端，指尖叩了叩桌面，说吧，你的新计划。
艾琳摘下颈间的银钥匙——那是微型炼金实验室的机关。
随着钥匙转动，金属齿轮咬合的轻响里，一方巴掌大的檀木盒从她袖口滑出。
盒盖掀开的刹那，三管泛着幽蓝荧光的液体在烛光下流转，像被囚禁的星光。
谎言检测药剂。她拈起其中一管，指腹摩挲着玻璃壁上凝结的细水珠，上个月改良金疮膏时意外发现的副产物。眼角余光扫过乔治瞬间瞪圆的眼睛，她勾了勾唇，原理很简单：说谎时血液中的皮质醇会激增，这药剂会和皮质醇发生反应，让说谎者喉头灼痛，持续半分钟。
露西的短刀当地落在桌上：能试吗？
求之不得。艾琳把药剂推给她，你说我没偷过厨房的蜂蜜蛋糕。
露西的虎牙闪了闪，仰头灌下半管药剂。
喉结滚动的瞬间，她扯着嗓子喊：我没偷——话音未落突然呛咳起来，手指死死掐住脖子，耳尖涨得通红，靠！
真烧得慌！
乔治拍着她后背笑出眼泪，突然又猛地收声——艾琳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乔治先生，上周是谁说给实验鼠喂的是普通麦麸？
我、我这就去调十箱药剂！胖药剂师蹭地蹦起来，油渍斑驳的围裙晃得人眼花，保证三天内量产！
亨利推了推眼镜，指尖轻点着桌上摊开的密报：玛格丽特的供词里提到，她联系了七个周边领主。
若能让这些领主亲眼见到教会的谎言......他抽出一张写满密文的纸，我可以整理成《教会谣言操纵实录》，附上药剂样本和使用说明。
艾琳的指尖在桌面敲出轻快的节奏。
炼金术之眼微微发烫，她仿佛看见那些领主收到信件时的表情——怀疑、试探、最终被真相刺痛的恼怒。亨利，你挑二十个口齿最伶俐的信使，明早出发。她转向雷恩，杰拉德那边需要你亲自去。
我带二十个影卫。雷恩解下腰间的暗影徽章，金属表面的狼头在火光中泛着冷光，顺便把教会给玛格丽特的三百金币账单副本送去——杰拉德最恨被人当枪使。
露西突然踢开椅子站起来，短刀在掌心转出银弧：我跟乔治去实验室盯着量产！
要是药剂出半分岔子......她冲乔治挤了挤眼，就用他新炼的痒痒粉当惩罚。
别别别！
我这就去！乔治抱着药箱连滚带爬冲出门，木门撞得墙灰簌簌落。
议事厅的烛火突然晃了晃。
艾琳望着两人消失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银钥匙，声音轻得像叹息：被动防守的日子，该结束了。
三天后，杰拉德的城堡大厅里，红酒泼在羊毛地毯上，晕开暗红的花。
杰拉德捏着药剂管的手青筋暴起，他盯着跪在脚下的侍从——那年轻人刚咬着牙说小人没私藏领主的宝石，此刻正捂着喉咙在地上打滚。
好东西！杰拉德仰头灌下麦酒，酒液顺着络腮胡往下淌，老子这就把教会的破信撕了！他突然抽出腰间佩剑，剑尖挑起桌上的《谣言实录》，再让信使跑十趟！
老子要让所有领主都知道——
教会的嘴，比我马厩的粪坑还臭！
同一时间，艾琳的炼金实验室里，伊丽莎白的蕾丝手套轻轻抚过水晶蒸馏器。
这位杰拉德夫人的蓝眼睛亮得惊人，发间的珍珠在水银灯映照下泛着柔光：这是......永动式加热炉？
改良版。艾琳转动着控制齿轮，淡金色的火焰从炉心腾起，用魔晶石驱动，温度恒定在120度——她掀开旁边的陶瓮，玫瑰精油的甜香混着迷迭香的辛味涌出来，您上次说手裂，这瓶润手膏送您。
伊丽莎白的手指突然覆上她手背。
贵妇的掌心还带着润手膏的余温，声音轻得像羽毛：杰拉德总说我心软，可我知道......她望着墙上挂着的《科技帝国蓝图》，目光落在共享技术四个字上，能把秘密拿出来交换的人，心比钻石还真。
玛格丽特是在第七天的深夜被发现的。
她缩在黑荆棘酒馆最暗的角落，修女服下摆沾着泥污，正把一叠金币往老瘸子手里塞：告诉巴伦领主，艾琳的实验室...
咳。
阴影里传来金属摩擦声。
两个穿灰布短打的人从酒桶后走出来，一人举着艾琳新制的便携灯，冷白的光劈在玛格丽特脸上——她看见其中一人腰间挂着的银钥匙挂坠，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
艾琳大人说，另一个人晃了晃手里的羊皮纸，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她这七日的行踪，您该知道，说谎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当密报送到塔楼时，艾琳正在调试新型扩音装置。
她捏着那张染了酒渍的纸，炼金术之眼突然刺痛——视野里，东方的教会城堡方向，无数红点像潮水般涌来。
教会调了三个骑士团。雷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手指划过地图上的关键点，三天后抵达边境。
艾琳把扩音装置往桌上一放。
金属外壳碰撞的脆响里，她抬头看向男人，眼底燃着比月光更烈的火：被动防守的日子结束了。她抓起披风甩在肩上，银钥匙在颈间晃动，告诉乔治加快药剂量产，露西带暗卫渗透教会商队......
最重要的是——她转身时，披风在身后扬起猎猎的风，让所有领主都收到杰拉德的信。
窗外，启明星正从东方升起。
艾琳望着那点微光，嘴角勾起锋利的弧度。
这一次，该轮到他们，把战火烧到教会的门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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