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血海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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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裹儿!”

“没事,裹儿没事了……”

“不要!”

“……”

李时从噩梦中惊醒,床边只有杨璬:“夫君?”

“夫人总算醒了,你放心,小妹是姑母特许安葬的,姑母答应如果有机会,还会帮她迁葬,还有母后,虽被论罪,只是废庶,不与先皇合葬而已。”

“茂儿呢……茂儿还是皇帝吗?”

“今日起就不是了,不过有太平公主作保,他仍是温王。”

“那……夫君你呢?”

“临淄王亲口允诺放我外任,条件是夫人也要同往,殿下可愿意?”

“走?那我们的洄儿呢?”

“殿下放心,我杨家还没倒,洄儿仍会留在国公府,没有任何人敢亏待他,咱们也不是去削爵流放,远离是非罢了,要说可惜,大概就是你洛阳的新邸带不走了。”

“你明知那就是为引裹儿斗富的幌子,何苦拿它逗我,如今不如把它捐作长生祠,给那些故人诵经祈福。”

“至于这座公主宅,直接作价变卖,换些钱财出门傍身,你看可好?”

“夫人这是不打算回来了?”

“夫君选了我,中枢机要从此无缘,为妻许一场富贵,再许一个白首之约,尚觉亏欠,从今以后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若不是我带累郎君美名,我倒有意与你合离,放你投奔李三成就一番功业。”

“观王房杨氏,成就功业的人多了,合该是我享福,这清闲本就是我自找的,我不委屈。”

“那么郎君可愿意再纵容妾身一回?”

“想要什么你说。”

“我要一个真相。”

“什么真相?”话到此处,杨璬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心里想了一百种说辞,却听她道:

“惠儿母子殒命那日,是她说向皇祖母告密的人是裹儿,可二哥是母后最看重的嫡子,如果真的是小妹,母后为什么还要偏袒她,甚至一如既往宠爱?”

“所以是小妹临终前和你说过什么吗?”

“裹儿曾亲口承认是她告密,可是在沈元口中又好似另有隐情,我觉得自己好像错了。”

“沈元,夫人不是一直很讨厌他。”

“慎交难道看不出来我为何讨厌他?”

“我想出身寒微并不打紧,只是小妹抢了一个与懿德太子五分挂相的少年回来做面首,你又如何能忍。”

“我以前想着她日日面对那样一张脸会不会做噩梦,后来为了逼她放人甚至不惜做局,让人参她欺男霸女,奈何父皇母后视而不见。”

“可现在想来沈元应该是喜欢裹儿的,裹儿对他却不似一般男女,她某次醉酒还说,她连沈元的手都不曾碰过,倒是让我长舒了一口气。”

“从小裹儿就喜欢粘着兄长,有什么心事也都同阿兄讲,所以她会不会也把秘密告诉沈元呢?”

“可不管沈元最后同你说过什么,他们都已经不在了,夫人还要追究吗?”

“那么多人命,还都是我的亲人,虽然我到现在都无法相信母后会害父皇,但决定倒戈那一刻,我很怕如果小妹能害兄长,母后能对这一切予以包庇,那么同样绝情的对待父皇,也不是不可能。”

“可如果一切不是我想的那样……我该怎么办?”

“这么怕又为什么还要查呢?”

“因为疑云不散,噩梦不止,我心有愧,终不能安。”

“可沈元也死了,你想从何查起?”

“我想去梁山,见魏翁。”

“那就只有等外放的旨意下来。”

“可我若私逃被人发现,你定有无妄之灾。”

“你是公主殿下,我是世袭国公,咱两去赴任,仆从随扈,金银细软,怎么说也要个几车几队,等走远些,再找个人替你坐在马车里,糊弄个三两日应该无妨。”

“我还是担心李三会格外提防我们。”

“那就走远一点再折返,哪怕到了任上再偷偷潜回来呢。”

“你说你,为什么就不出言阻止我呢?”

“若我阻止,你当如何?”

“我想……我会听你的。”

“嘴上听我的,却让我看着你下半辈子与噩梦为伍?”

“知我者慎交也,可我现在但愿你不知我,若有妄为,权当是我任性好了。”

“唉,傻话。”

“也不知道是谁傻,现在我总算明白公爹为何给你取字慎交,这么不圆滑,心思再不审慎些,太容易被人诓骗了呀。”

“呵呵……这辈子也就心甘情愿被你骗过,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本来就是会打马球的。”

“可你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来来去去教了月余,害我被一众贵女暗嘲愚钝。”

“正是因为你宁愿被笑也要来应付我,我才知道你是真想嫁我啊。”

“在祖母治下战战兢兢讨生活的丫头,想找个家底殷实的依靠,还好世子爷不嫌弃。”

“所以当初到底有没有算计过我会帮岳父呢?”

“我知杨氏心向李唐,可你会不会帮父皇我心里没底,但你现在问我,我却只愿你从未参与神龙之谋。”

“实话说,若非你郡马的身份,我的下场不会比五王好,所以也是你救了我呀。”

“可也正因为神龙一役,李隆基眼里杨家又成了一患,他愿意放你走,是我没想到的。”

“洄儿不是留下了吗。”

“原来如此,可是……”

“没什么可是,咱两又不会真的谋反。”

“你才刚醒,还需要好好休息,外任之地且需斟酌,原本我手上的公务也需交割,我先去忙,晚饭等我回来同用。”

“记得喝了药再走。”

“嗯。”

出了卧房,老家仆循例端了日常喝的药来,杨璬意味悠长的看了一眼道:“以后张大人开的这副方子就不必再煎了,换成早前许大夫开的吧。”

“可是张御医说过,这是救命的药绝不能停,郎君这是为什么啊?”

“你不用管为什么,更不能让夫人知道。”

“我……这,唉……”

“袁翁别急,等我们离了这京城或许会好些。”

“好,我听阿郎的。”

杨璬才刚出门,李时就梳洗起身,传了袁翁前来问话。

“你说是驸马亲手杀了张禀成?”

“是,老奴看得出驸马到现在还没释怀,求殿下酌情宽慰一二。”

“也就是说父皇之死与张禀成脱不了关系,可是以我对张大人的了解,他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不会,是还没被逼到那份儿上,到了绝处,任何人都有软肋。”

“唉……本宫明白了,只是驸马的药袁翁还要多费心,张老头说过的,最多再服半年,他害了我一个亲人,就该还我一个。”

“哎,袁焕记着呢,殿下放心。”

杨璬所谓公务,是密会他联宗的义兄游侠杨文岚。

“那周院丞已经安顿妥当,可我看着他并不像知道些什么啊?”

“周良生知不知道都不要紧,关键是李隆基要知道我手里有这么一个人。”

“唉,你明知葛福顺不会放过太医院,却还亲自去提,周院丞见过那些灭口的场面,今后纵然你说他脑袋是方的他不敢称圆,可是这个把柄对你来说,危险远远大于利益,我看不懂。”

“我与天子已经无法一心,那就只能看看手眼通天的临淄王与今上,是不是能一如既往父慈子孝了。”

“义兄难道忘了,这父子之间还站着一个太平公主殿下。”

“可你的家族还愿意再选一个李氏女主吗?”

“义兄糊涂了,从来要选的就是我,而非我的家族。”

“好好的日子怎么就成了这样,公主她好些了吗?是否知道杨家已经有人对她下手了?”

“风波已平,就只当是偶感风寒,她并未生疑。”

“那些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既然都还不是李隆基的人,杀了了事。”

“那帮蠢材哪里知道这敲门砖除你之外没人能用,反倒成了李隆基试你深浅的马前卒,枉送性命。”

“日子还长,大家总要自谋出路,良禽择木而栖,这是我们家的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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