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挖坑以救

换源:

  李时回到京城,未及去叩太平公主府的门,街头巷尾已经对谯王逆案议论纷纷。

于是,索性找个茶棚坐下来好好听听。

“说来谯王本就是先帝长子,纵使有心皇位也说不上一个反字吧?”

“王兄这话好没理,也不看看现在坐龙椅上的到底是谁。”

“说我没理,钱老弟他年驾鹤西去,这茶棚屋舍定不会留给你一双子女,全数送给你姊妹兄弟才是正经!”

“王阿郎说的倒也在理,可也只说对了一半,道理上就算要争,也轮不到这个谯王啊。”

“钱家娘子此言差矣,人家堂堂长子怎么就轮不上了。”

“王阿郎难道不知,这谯王早就被先帝厌弃了,干过的那些事儿也未见得有多光彩,我看还不如现在的皇上呢!”

“你们说那谯王找死也罢,我却心疼那退下来的温王,安稳日子没过几天,现在府邸又被军队围了,什么位份不打紧,这可是先帝名下唯一的男丁了,要是再无辜受害,岂不让人唏嘘,唉,不说了,上碗茶。”

“瞧瞧,还是人家徐先生有见地,可我看当今圣人宽厚,应该不至于为难一个娃娃。”

“唉,上位之事,难说,难说啊。”

“……”

一席话听得姚开丢下茶钱眉头紧皱,一阵风过却见围帽下的李时嘴角浅笑。

“殿下怎么还笑得出来,再这么传下去,温王都快成主谋了。”

“那茂儿为什么还没被下狱?”

“可能是还没凑齐证据吧?”

“亦或众口悠悠,欲加之罪已经杀不了他了。”

“按照现在这民议,都够今上杀温王十回了,如果太平殿下真的想帮,怎么也该管管这些流言。”

“现在这情势,能让这些话口口相传的,恐怕除了我那姑姑就是李三了,而我猜散布这些的,正是姑姑。”

“那您还说她会救温王?!”

“这不就是救人的手段。”

“把人往火坑里推还说是救人?”

“笨蛋,这个火坑与其说是给茂儿的,不如说是给我那皇叔的。”

“属下糊涂了,那咱们还去见长公主吗?”

“去,若非这些我还拿不准姑姑到底站哪边,如今心里有底,正好求姑姑用急递为我送一封信到驸马手中。”

姚开万万没想到,李时说的这封信竟是和离书。

知道这封信的内容后,太平公主也是满眼的难以置信,随后拿出了杨璬与她的密信。

李时看过,不禁潸然泪下,于是她的亲姑母问:“如此深情厚谊,你还要与他割席?”

李时决然点头道:“正因为情深义重,我才不能一直拖累他,我想要留下来,而我和他的关系对各方都是一块心病,不如就由我来当这个恶人。”

“你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娘子呢,姑姑劝你还是想清楚,想想自己到底要什么。”

“我想他不再仰人鼻息,想他居庙堂之高,想他入功臣之列,我想他好,自不必拘泥一纸婚盟。”

“哈哈哈……难不成你想他出将入相之后,再回头给你做面首?”

“姑姑~”

“好了,不逗你了,我帮你发出去就是了,你既不打算回去,不如先帮我整理谯王那些案卷吧。”

“皇叔果真把谯王案全部交给了姑姑。”

“是啊,因为我答应过,会让茂儿亲自拿着陈罪书,跪到他面前替谯王认罪,等罪状昭告天下之后,我会为茂儿求外放的恩典。”

“多谢姑姑。”

“本就是一家人,我也想保全七哥最后的香火,不必言谢。”

“只不过你这大哥,这些年真没少惹麻烦,有些是下面人能筛选的,眼前这三筐只怕你我看了都要倒吸一口凉气,还需细细甄别以供御览。”

姑侄两埋头案牍,直至月上中天,其中几封案卷,直看得李时血脉上涌,愤而放声:“他怎么敢!”

“时儿怎么啦?”

“姑姑可曾听说过李重福谋害我二哥的事。”

“嗯,当初是你母后亲审。”

“我一直以为那是母后欲加之罪。”

“可你别忘了,当年你大哥娶的正是张昌宗的外甥女,从二张的立场看来,唯有你大哥继位,才能保张氏于万一。”

“可我不明白,武延基也是武家人,我妹妹和孩子更是无辜,为何偏偏是他们?”

“武承嗣在争储中落败,武延基能力不如其父,倒向东宫是迟早的事,如果不是你那妹夫给出了一定的诚意,以你二哥的心性不会有那样一场闭门的家宴,然而这样的结盟必定会损害武三思的利益,所以那三方达成了这样一场围猎,而武延基反倒成了这一局的关键。”

“如果单单是东宫被告,我母后断不会全无疑虑,偏偏武家告的就是大义灭亲,到头来两败俱伤,才更显得真实可信,铁案无疑。”

“喏,你再看看这个。”

“这是……武延基的供状,难道他以为最后倒戈就能有一条生路?”

“笑话,同样的罪名我李家的王爷要死,他姓武的却能幸免?只不过武延基心里仍有牵挂,试想惠儿腹中那孩子如果生下来,势必要活在武家的门庭下,你再想想后来的武延秀在武三思面前又是个什么光景,就不难理解武延基最后的选择了。”

“可这供词里说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祖母为何深信不疑?”

“这供词里或涉时政,或关二张,且听之者众,联系前情皆成佐证,母后盛怒,再由二张混淆圣听,致使东宫申辩无门,就连我也未曾见上武延基最后一面,只设法拿到了这份东西。”

“可我赶到的时候祖母正派人来救惠儿母子,我能感觉到她是真的想救人,所以……是她后悔了吗?”

“是啊,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可是对于那时的武家而言,他们母子最好是没了。”

“他们可真够恶心的,我突然就有点理解我母后了。”

“还有裹儿,难道她一直都知道这一切,可我还一直误会她,甚至还……”

“不,应该说吹响这场阴谋号角的正是裹儿,因为他们需要一个时机,要确切到具体的时间,地点,人物,裹儿私底下的行迹,正好充当了这个内应,一切才变得顺理成章,然而我母后有心维护武家,以至于这场密告十分隐蔽,所以裹儿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一切的,我也无从推断,但可以看得出来,对于润儿之死她从未释怀。”

“那是从小相依为命的兄长,我怎能那样误会她,怎么就没想过她对权利的疯魔,或许正是源于这些痛苦的经历。”

“逝者已矣,我想他们也只希望你能向前看,而且这一切经过你母后之手,真相断然不能呈于御前。”

“侄女明白,我眼前这一摞是李重福欺压百姓,搜刮所得的账册,若皇叔能据此还百姓以公道,姑姑再让民间吹一吹茂儿年幼不堪大任的风,外放之事大概就有望了。”

“唉……谁曾想皇兄死于非命,他这一脉还要被人狠狠踩上一脚才得脱身,也是苦了你们了。”

“惟愿茂儿能远离是非,任地之事还需姑姑照拂。”

“现在我名下时时有人盯着,手也不宜伸得过长,原本想着你那过气的夫君照顾茂儿外任必定妥当,如今可怎么开这个口呢?”

说者无心,李时哪里知道,她狠心要离弃的夫君真快过气了,更难料这救命的传书还拐了个弯儿,最后是从临淄王府中被放出来,又白白耽误了两天,也正是这两天居然让李隆基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正蓄势待发,以求瓮中抓鳖。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