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箭钉在辕门橡木上的闷响还未散去,林烽的刀尖已挑开箭尾缠绕的布条。浸透鲜血的布条展开,露出用细如发丝的银线绣成的卦象——坎上艮下,是《周易》中的蹇卦。他瞳孔微缩,这分明是兵部调兵虎符上才会刻的密文。
重甲骑到三里亭了。
周毅的声音压得极低,右手按在刀柄上,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鎏金吞口。林烽望向雾霭沉沉的官道,地面传来的震动越来越明显,像地底有头巨兽正在苏醒。这种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只有配备全套马铠的禁军精锐才能踏出来。
粮仓废墟的青烟还在袅袅上升,混着晨雾形成诡异的灰白色帷幕。林烽突然蹲下身,指尖掠过地面——湿润的泥土上,几粒淡黄色的晶体正在缓缓溶解。昨夜那场大火绝非意外,有人提前在粮仓周围撒了硝石粉。
验虎符。
亲兵捧来的鎏金木匣沾着血渍。林烽取出半块虎符时,金属冰冷的触感让腕间伤口隐隐作痛。这枚本该与兵部严丝合缝的调兵凭证,此刻在朝阳下泛着不自然的暗红色。他将虎符翻转,内侧凹槽里赫然刻着两行小字:甲子年庚午月辛酉日——这是监军御史的生辰八字。
雾中传来铜号的长鸣。
林烽猛地抬头,看见十二面玄色旗帜刺破浓雾。每面旗帜下方都是全身板甲的骑兵,他们的面甲铸成恶鬼状,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最前方的掌旗官举起铜镜,刺目的反光正好照在虎符的刻字上——他们根本不需要验符,早已知晓虎符的缺陷。
将军小心!
周毅的暴喝声中,林烽侧身避过一支冷箭。箭簇擦着虎符划过,在鎏金表面留下道刺眼的刮痕。他突然明白过来——这些骑兵根本不是来剿匪的,他们的目标是这半块被做了手脚的虎符!
坎上艮下,水山蹇。
监军的声音从雾中飘来,带着特有的尖细。那个瘦削的身影端坐在四驾马车上,手中捧着另半块虎符。林烽眯起眼睛,发现对方虎符的凹槽里刻着丙寅年壬辰月戊戌日——正是自己的生辰。两块虎符合在一起时,刻字会组成完整的《蹇》卦卦象,这是兵部新设的阴阳符制度!
林将军还不跪接调令?
监军的马车又逼近十丈,车辕上挂着的铜铃叮当作响。林烽的拇指抚过虎符内侧的刻痕,金属的冰冷渗入骨髓。这套系统太完美了——将领的生辰八字刻在虎符内侧,监军持阴符,将领持阳符,调兵时需对卦象。若将领抗命,监军随时可以生辰八字施厌胜之术...
周毅的刀突然出鞘三寸。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林烽后背沁出冷汗。亲兵队长的佩剑吞口处,不知何时多了道新鲜的刮痕——正是坎卦的卦象。原来连最信任的亲信,也早被纳入这套严密的控制体系。
放箭!
林烽的怒吼撕破晨雾。粮仓废墟的断墙后突然竖起三十张强弩,箭雨笼罩监军马车的瞬间,那辆华丽的四驾马车却像幻影般消散在雾中。地面开始剧烈震动,真正的重甲骑兵从两侧树林杀出,他们的马铠上溅满泥浆,显然已在野外埋伏多时。
退入地窖!
林烽踹开军籍库的暗门时,一枚冷箭钉入他的肩胛。剧痛中他死死攥着虎符,鎏金表面的花纹已经沾满鲜血。地窖的石阶潮湿阴冷,最下层传来水流声——是那条通往皇恩亭的密道正在涨水。
周毅最后一个退入地窖,铁门关闭的刹那,他忽然转身:将军可知为何是蹇卦?
昏暗的火把光下,亲兵队长的脸半明半暗。林烽按住流血的肩膀,突然想起《周易》对蹇卦的注解:利西南,不利东北;利见大人,贞吉。西南方正是青石峡所在,而东北......
东北是皇陵。周毅的刀尖垂向地面,腊月祭祖的日子,需要将军的首级镇龙脉。
地窖深处传来铁链拖动的声响。林烽望向声源,看见水面上漂浮着八盏长明灯——每盏灯的火光都照着一具铁甲。最新那具空铁甲的护心镜上,被人用朱砂写着丙寅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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