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父女二人交谈,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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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同伟那扇通往私人休息室的实木门无声合拢,隔绝了最后一丝声响。

偌大的厅长办公室陷入一片真空般的死寂。

窗外的天光透过巨幅落地玻璃泼洒进来,将漂浮的尘埃照得纤毫毕现。

叶小萱孤零零地站在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前,手里紧紧攥着那部样式老旧、屏幕一片空白的手机。冰凉的塑料外壳硌着她缠满纱布的手腕,细微的刺痛感却远不及心头的惊涛骇浪。

祁厅长刚才那近乎谄媚的讨好、那讳莫如深的暗示、那如同躲避瘟神般仓惶回避的姿态……

像一幅幅诡异而荒诞的画面,在她疲惫混乱的脑海中疯狂闪回。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电话?因为电话那头……那个她以为只是在异国他乡辛苦谋生的父亲?

“喂……?”

她试探着再次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脆弱和巨大的茫然。

短暂的沉默,只有电流穿越浩瀚大洋的微弱底噪,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滋滋作响,如同命运的丝线被无形的手拨动。

“萱萱……”

终于,那个低沉、沙哑、仿佛被无数风霜磨砺过、却又蕴含着一种令她灵魂深处瞬间安定下来的熟悉嗓音,清晰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跨越了千山万水,穿透了冰冷的听筒,在她耳边响起。

是爸爸!真的是爸爸!

巨大的酸楚和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叶小萱苦苦支撑的心防。

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喉咙里却发出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呜咽。

“爸……爸……”所有的恐惧、绝望、在黑暗禁闭室和强光地狱中的挣扎、手腕的剧痛、对母亲安危的揪心……

在这一声呼唤中,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她像个走失多年终于找到家的孩子,泣不成声。

“萱萱!别哭!别怕!爸爸在!爸爸在听!”

叶辰的声音瞬间绷紧,带着一种火山爆发前压抑的暴怒和无法言喻的心疼,“告诉爸爸,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他们……有没有对你……”

后面的话,他几乎无法问出口,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喉咙。

“没……没有……爸,我没事……”

叶小萱拼命摇头,泪水顺着脸颊滚落,滴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就是……就是手腕有点疼……还有妈妈……妈妈她晕倒了,被送去医院了……”

她语无伦次,只想把所有的委屈和恐惧都倾诉给电话那头唯一的依靠。

“手腕?”叶辰的声音陡然变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冰冷刺骨,“他们打你了?!用刑了?!”那压抑的怒火几乎要透过电波燃烧过来。

“没……没有用刑……”

叶小萱下意识地为母亲和自己寻求着最后的体面,或者说,她潜意识里仍不愿让父亲知道那些过于残酷的真相,

“就是……就是铐得太紧了……磨破了点皮……妈妈是看到家里被翻得……才急晕的……”

她避开了强光灯的炙烤,

避开了禁闭室的黑暗,避开了侯亮平那狰狞的倒水……只捡着最“轻描淡写”的说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叶辰没有追问。

他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这份报喜不报忧的倔强,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

他只需要知道她还活着,还能说话,没有受到不可挽回的伤害,就够了。

那压抑的、足以焚毁九天的父怒,被强行按捺下去,转化为一种更深沉的、带着铁锈味的疲惫和庆幸。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叶辰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巨石落地的沙哑,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萱萱,别怕。爸爸都知道了。你妈妈那边,爸爸也安排了最好的医生,她不会有事的,很快就会好起来。你现在很安全,祁厅长……会照顾好你。听话,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

“嗯……爸……”叶小萱哽咽着点头,父亲笃定的话语像温暖的泉水流过冻僵的心田,让她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弛下来,“爸……你……你在外面还好吗?工作累不累?钱够不够用?别太辛苦了……”她习惯性地问着,依旧把父亲想象成那个在异国工地挥汗如雨的普通工人。

“好……好着呢……爸爸这边都好,钱够用,你不用担心。”

叶辰的声音温和下来,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混合着心酸与欣慰的笑意。他没有解释,也无法解释。女儿这份源自最朴素亲情的、毫不知情的关怀,此刻比任何灵丹妙药更能抚平他心头的戾气。

“萱萱乖,把电话给祁厅长吧,爸爸跟他交代几句。”

“哦……好……”叶小萱茫然地应着,下意识地看向休息室紧闭的门。

她不明白父亲有什么需要跟祁厅长“交代”的,但还是依言走到休息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门几乎是立刻被拉开了一条缝。

祁同伟那张沉稳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和询问,仿佛刚才的仓惶回避从未发生。

“祁厅长,我爸……请您接电话。”叶小萱将手机递了过去。

祁同伟眼中精光一闪,双手极其郑重地接过那部老旧的手机,仿佛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他甚至没有看叶小萱一眼,对着话筒,腰杆下意识地挺得更直,声音低沉而充满敬畏:

“叶先生!我是祁同伟!您放心!小萱同志在这里绝对安全!柳女士那边也安排了最好的医疗资源!后续的事情,我会处理干净!保证不留任何尾巴!请您指示!”

他一边听着电话那头低沉简短的吩咐,一边连连点头,口中不断应着:

“是!明白!一定办妥!请您放心!”。

那姿态,那语气,与几分钟前试图向叶小萱“讨要人情”时判若两人,充满了面对绝对上位者时的绝对服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叶小萱站在一旁,看着祁厅长毕恭毕敬地对着自己父亲那部旧手机低声下气地应答,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更加虚幻和不真实。

爸爸……在国外……到底做什么工作?能让祁厅长这样的大人物……如此敬畏?

祁同伟很快结束了通话,脸上恢复了惯常的沉稳,但眼底深处那抹恭敬丝毫未减。

他将手机递还给叶小萱,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小叶,你父亲都交代好了。你安心在这里休息。会有人带你去准备好的房间。你母亲那边一有确切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叶小萱懵懂地点点头,接过手机。屏幕上依旧是空白的通话记录,仿佛刚才那场跨越重洋的对话只是一场幻觉。

……

大洋彼岸,华盛顿特区,黑手党总部顶楼。

厚重的防爆玻璃幕墙隔绝了城市的喧嚣。

叶辰缓缓放下手中那部经过无数次加密跳转的卫星电话。

指间夹着的顶级古巴雪茄已经燃到了尽头,

长长的烟灰无声断裂,飘落在光洁如镜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

他站在巨大的单向玻璃幕墙前,背影挺拔而孤峭。

窗外,夜色深沉,

远处的五角大楼废墟方向,探照灯的光柱依旧在夜空中徒劳地扫视着,如同巨兽垂死睁开的独眼。

他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试图压下胸腔里翻涌的、后怕与庆幸交织的复杂情绪。

还好……萱儿没事。

柳如烟也脱离了危险。

这比炸掉十个五角大楼都重要。

若是因为自己的“合作”而连累妻女遭受如此酷刑……

叶辰闭上眼,不敢再想下去。那将是他一生都无法弥补的悔恨。

渴望归家的念头,从未如此刻般强烈!

如同燎原的野火,灼烧着他的灵魂。

汉东,

那个他魂牵梦萦又充满复杂情愫的地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成为他必须立刻奔赴的目标!

不是为了权势,

不是为了复仇(至少现在不是),仅仅是为了能亲手触摸到女儿温热的脸颊,确认妻子平安的呼吸!

侯亮平!

这个名字如同毒刺,再次狠狠扎进叶辰的脑海。

眼底深处刚刚平息的寒冰瞬间被暴戾的赤金火焰取代!

一个小小的反贪局长,为了可笑的政绩和私怨,竟敢将他的骨肉投入地狱?!

这份仇,这笔债,他叶辰记下了!

血债,必须血偿!

但不是现在。

现在,妻女的安全和归途的铺垫,才是重中之重。

他拿起另一部加密电话,手指沉稳地拨通了一个远在龙国的号码。

……

龙国,京海市,某顶级私人会所顶层套房。

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如同实质的声浪,冲击着镶嵌金箔的墙壁。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室内光影迷离,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雪茄、烈酒和高级香水的奢靡气息。

巨大的环形沙发上,几名穿着清凉、容貌姣好的年轻女子正依偎在一个穿着花哨丝绸衬衫、敞着胸膛的精悍男人身边。

男人有着一张酷似功夫巨星的硬朗面孔,正是陈龙。

他一手搂着一个女孩的纤腰,

另一只手举着盛满琥珀色烈酒的水晶杯,随着音乐节奏肆意地摇晃着身体,脸上带着放纵的、略带痞气的笑容。杯沿上,还沾着一个鲜红的唇印。

突然,他放在昂贵水晶茶几上的、一部造型极其粗犷、闪烁着幽绿色信号灯的加密卫星电话,发出了单调而急促的“嘀嘀”声。

这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穿了震耳的音乐和迷乱的氛围!

陈龙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

眼神里的迷醉和放纵如同潮水般褪去,

瞬间被一种如同猎豹惊醒般的锐利和凝重所取代!

他猛地推开身边依偎的女孩,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都出去!立刻!马上!”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瞬间冻结了房间内所有的嬉笑和音乐。

女郎们被他突如其来的变脸和那冰冷的眼神吓住,花容失色,仓惶起身,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间奢华的套房。音乐也被他随手按停。

瞬间,奢靡喧嚣的套房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只剩下那部卫星电话固执的“嘀嘀”声在空旷中回荡。

陈龙深吸一口气,迅速整理了一下敞开的衬衫领口,脸上所有的轻浮和放纵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近乎虔诚的肃穆和全神贯注的警惕。

他快步走到茶几前,双手极其郑重地捧起那部电话,仿佛捧着一件圣物。按下接听键,身体下意识地挺得笔直,声音沉稳有力,带着绝对的忠诚:

“老大!陈龙在!有什么吩咐?”

电话那头,

叶辰低沉而清晰的声音传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跨越重洋,清晰地落入陈龙耳中:

“计划提前。我要回来了。在我抵达之前,汉东,需要一双看得见的眼睛,一只伸得出去的手。你,就是我的手眼。”

陈龙的心脏猛地一沉,随即爆发出炽热的战意!

他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地回应,每一个字都像是用血铸成的誓言:

“明白!老大!陈龙这条命是您的!您指哪,我打哪!我立刻着手!扎根!铺路!让汉东的地下世界,记住‘陈龙’这个名字!保证在您踏足汉东之前,为您扫清障碍,铺好回家的路!人在阵地在!”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能感受到陈龙那沸腾的忠诚和决心。最终,叶辰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托付:

“嗯。低调行事,但……要快。等我。”

“是!老大!”

陈龙对着空无一人的奢华套房,对着那部冰冷的卫星电话,如同面对神祇般,重重地低下了头。

再抬头时,那双曾经充满痞气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种为教父开疆拓土、焚尽一切阻碍的、冰冷而狂热的决心!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发出咔吧的轻响。

汉东的风云,即将因这通跨洋电话,而悄然改换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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