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静了，夜空很晴朗，仿佛能看到宇宙的尽头。
莫清睡着了，睡的很甜，像个未经世事的孩子。
我摇了摇头，熄灭了炭炉，关好了门。
第二天莫清睡到天大亮才起，随后敲响了我家的门。
她背着包袱，把钥匙给了我：“来和你们告辞的，我要离开京城了，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
我沉默地看着手中的钥匙，问道：“以后你打算去哪，河北老家吗？”
“家已经没了，先回故乡看看，”她捋了捋刘海说道，“至于以后，再做打算吧。”
宁儿上前拉着她的手说：“还是别走了，就住在这儿吧，大家也互相有个照顾。”
“是啊，京城离河北也近，生活习惯都差不多，你就把这边当成家吧。”我说道。
元香放下笔，跑来抱住她的腿，奶声奶气的不让她走。
莫清蹲下身抱了抱她，站起来说道：“我已经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我一时无话。她望着我，平静如水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留恋。
她微微鞠躬：“告辞了。”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宁儿做好了午饭，招呼私塾先生一起吃起来，问到元香的读书写字，先生一直赞不绝口，直夸这孩子聪慧好学。我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吃着，心里已有了主意。
吃完饭我骑着马向南跑去，快到郊外的时候，追上了正在徒步前行的莫清。
我朝她一伸手，开心地笑道：“上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莫清迷茫的眼神，顷刻间变得温柔起来。
这里是京郊的一处马场，冬日的暖阳映得大地和煦静谧，几个马倌正在马厩里喂料。
此地皇上已赐给了我，附近有山脉，有湖泊，景色优美，离风月楼只几里地。马场不算多大，可供养几十匹马，场地屋舍厨房马厩等一应俱全。
莫清俯瞰着马场，问道：“是给朝廷供养的战马吗？”
我说道：“是我自己养的，归我调配。这些马体格不适合作战，但适合奔跑。”
莫清见到马，就好比宁儿见到了海。我带她参观起马场，她摸着一只雪白的马驹，爱不释手。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呀？”她柔声问着。
“我知道你对养马很熟，所以这个马场想交给你打理，你可以把马租赁给旅者，得来的钱两你来掌管。”
她抚摸着马驹的脸：“好意心领了，只是我…”
“你看看这些马瘦的，”我笑道，指了指那几个喂马的人，“他们照顾的不好，你就当帮我一个忙，行吗？”
她说道：“现在又不是长膘的时候，能不瘦么？”
“哎你看，这就是专业，一下便发现了症结所在！”我夸张地赞叹道。
莫清会意地瞟了我一眼，忍不住笑了，抿住嘴低头不语。
我趁热打铁：“认识这么久第一次看见你笑，说明你与这马场有缘，那就这么定了！”
这时小马驹抬起鼻子拱她的手，莫清怜爱的看着马驹，问道：“它取名了吗？”
“没有，”我说道，“你给它取一个吧。”
她略一思索，说道：“叫小白龙吧。”
我把马场全都交给了莫清，每日她早出晚归，把马场照料的很周到。
马场附近落地开阔，青山绿水，极适合跑马，我无事的时候会来跑上几圈，那股纵马驰骋的感觉令人神往。
我带着莫清去了最近的车坊，挂牌登记，马场正式对外租赁。
莫清很久没有来过集市了，在坊间逛来逛去，买了些水粉头饰。
快到黄昏时，我们徒步向马场走去，丝毫未注意到身后一个身影正紧紧跟随。
刚出了市坊，后面的人轻声道：“是莫清么？”
莫清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高壮的黑脸汉子正在不远处，身穿粗布大袄，腰挂一把短剑，正试探地看着我们。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莫清惊喜地睁大双眼：“师…师兄！”
她丢下物品跑上前，紧紧握住了师兄的手：“原来你还活着！”
师兄显得也很激动：“没想到真的是你，你竟然也来京城了！”
二人相拥而泣，我站在旁边看着，一言不发。
毕竟莫清曾经逆反，认识她的人越少越好。
莫清擦擦眼泪，说道：“还没跟你介绍，这位是御用监的掌印李公公，我现在他的马场任马倌。”
师兄赶忙下跪行礼：“奴才赵虎，久仰李公公威名！”
“多礼了，快请起。”
一旁的莫清脸色有点变了，疑惑地看着赵虎。
“师兄你从不自称为奴，今日是怎么了？”
我独自站在冰封的湖前，听莫清和赵虎在身后叙旧。
面对莫清的质疑，赵虎说道：“我已离开义军，自谋生路了。”
“什么？”莫清惊讶道，“你不是东路军的先锋吗？”
赵虎望望我，义正言辞道：“就凭那几杆破枪烂刀，如何成事？我现已投奔朝廷，改邪归正了！”
最后那一句故意说的很大声，像有意在给我听。
莫清震惊道：“你以前不是这样…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赵虎得意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已是当朝刘千岁的门下，前程有望！”
莫清紧紧闭上了眼。
“说得好，是个聪明人。”我回头和蔼地笑道，“我与刘公公素来交好，怎么没听说过你？”
赵虎恭敬地行礼：“李公公是大人物，小角色岂劳挂记？况且奴才来京时日不多，只做个耳目罢了。”
“哦，”我含笑看着他，“那你本事如何？都有何斩获啊？”
他为难道：“奴才恐不敢多言…”
“但讲无妨，”我笑道，“我平日常陪伴圣上左右，当朝圣上最为惜才。刘公公门生无数，你若有真本事，必不会埋没在人堆里。”
他眼前一亮，马上谄媚道：“奴才听闻，十二团营张永与刘千岁不和，欲被秘密调往南京。”
我心中一惊，表面上仍不动声色：“嗯，这个倒有所耳闻。”
“还望李公公多多指点。”他陪笑道。
我突然严肃地问起：“你刚才提到的东路军，还有其他人投靠朝廷吗？”
赵虎微微一笑：“奴才早将其行踪上奏朝廷，现已被尽数歼灭。公公尽管放心！”
我指向了莫清：“就是说只有你认得此人，是么？”
赵虎笑道：“没错！”
“哦，很好很好…”我会意地笑道。
只要干掉了他，莫清的黑历史就没人知道了。
莫清越听越气，怒吼道：“师傅教给你的全喂狗了么！”
赵虎脸一沉：“我今日好心找你，别不识抬举！师妹你这身本身，何不随我一起报效朝廷，共享富贵？”
“谁稀罕你这狗屁富贵！”莫清喊道。
赵虎阴笑道：“师妹若再执迷不悟，今日我就为朝廷捉拿你这反贼了！”
莫清大吃一惊，喃喃道：“你…你要拿我去邀功？”
“不错！除非你现在就随我走！”赵虎道。
“我绝不会跟你走的！”莫清忿忿道。
赵虎拔出了短剑：“那就别怪我不念师门情谊了…”
他剑锋一挑，莫清的衣袖顿时被刺破，几把铁镖稀稀落落掉了出来。
“师妹的飞镖独步天下，不可不防。”他冷笑着，挥剑向莫清刺去。
莫清赶忙退后几尺，赵虎拾起铁镖揣入了腰间，起身正要说话，莫清的腿已到了跟前。
她身体快速旋转着，几乎与地面平行，双腿连续踢出，将他击出数米之远。
赵虎吐了血，捂住胸口忿忿道：“哼，好快啊！是我大意了，没想到多日不见，师妹竟习得了腿技！不过这也无妨，你的拳脚依然在我之下。”
莫清两步就逼近了他，没想到赵虎的剑快，只侧身一避，短剑就已架在莫清喉咙上。
几捋发丝飘落下去，莫清张大双眼，惊惧地望着赵虎。
“师妹的武功并未精进多少，随我走吧…”赵虎大口喘着气，口鼻仍在冒血。
“等一下！”我制止道。
赵虎疑惑道：“李公公还有何吩咐？要知道此人乃…”
我摆摆手：“她的身份我已知晓了，只是还有句话想对你讲。”
“公公请赐教，奴才洗耳恭听。”
我背着手，慢慢踱到赵虎身后：“你记住，以后开口之前，先搞明白个中关系。”
他愣住了：“公公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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