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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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瑾颠着小碎步来了,进门一看这架势,心里多少有了点谱,向皇上下跪请安。

“李建国你先退到一边。你们两个老臣,把事情给朕好好讲清楚!”朱厚照指着他俩,忿忿道。

刘瑾一脸狐疑地盯着张永:“你搞什么鬼?”

张永狠狠地盯着他:“你想把我调往南京?”

刘瑾一怔,很快便威严道:“你办事多有不力,留在京师还有什么用!”

“那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办事不力了!”张永怒道。

“张公公,前阵子大太监吴忠吴公公病逝,他的田产是被你收了去吧?”

“是代其保管!我与吴公公向来交好,他的子嗣我也会照顾周全。刘公公你盯着这份田产作何?是不是想自己私吞了去?”

“胡说!”刘瑾瞪着眼,伸手指向张永,“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不就是贪财吗!”

张永冷笑道:“贪财的想必另有其人吧?你收了多少官员的常例钱,自己心里清楚!”

刘瑾大怒:“住口!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跟我如此讲话!”

“收没收去问问那些官员便一清二楚!”张永吼道。

“那你便去问罢!无凭无据,在皇上面前瞎说个什么!”刘瑾也吼道。

我在一旁插话:“问了也没人敢承认,谁承认谁就被罢官,对不对啊刘公公?”

刘瑾一斜眼看向我:“还有你,一并去南京罢!只顾着开青楼,神机营的训练没有丝毫进展,也该交由我管!”

我微笑道:“你刘公公的钱庄都快开到浙江了,我那小小的青楼如何值得一提?再者说,委任我去神机营是陛下的旨意,你竟然以下犯上敢私自做主?”

他一甩袖子:“疯话!我是替陛下铲除你们两个恶贼,呸,不要脸的!”

张永的火气一下上来了:“你说谁是恶贼?你说谁不要脸!”

刘瑾不理他,面向皇上作揖:“陛下,请陛下尽快降旨,让此二人速速去往南京,有老奴在,他们遗留的事情必会安排妥当…”

话还没说完,张永冲上前一拳打在他脸上:“你这个恬不知耻的东西,老子忍了你好久了!”

刘瑾踉跄了好几步才没摔倒,帽子都被打掉了,鼻血突突地冒了出来。

他一脸不敢相信地望着张永,很快便反应过来,跑上去掐住了张永的脖子:“反了天了,不想活了是不是!竟然敢对我动手!”

朱厚照一起身:“你们干什么!”

二人在殿内撕打起来,你掐我脖子,我揪你头发。张永毕竟是武官,身强体壮,没几回合就把刘瑾按倒在地,骑到他身上继续打。

朱厚照急了:“住手!都是后宫老臣,这成何体统!”

旁边的侍卫纷纷跑来劝架,我也跑了过去,场面一度极为混乱。趁着人多手杂,我对着老妖精屁股又狠狠地补了两脚,他尖声惨叫着,挣扎不停。

张永被拉到了一边,侍卫们扶起了刘瑾,擦血的擦血,上药的上药。刘瑾被揍的鼻青脸肿,头发散乱,嚎哭地骂着张永,活像个被炸了窝的老母鸡。

朱厚照气得瞋目切齿:“你们二人加起来都快一百岁了,又身兼掌印提督,竟带头在朕面前胡闹,丢不丢人!”

二人迫于皇上的龙威,跪在地上不敢吭声,相互斜眼瞪着对方。

我在一旁看得极为尽兴,憋了好久才没笑出来,就差鼓掌叫好了。

朱厚照喘着粗气,指着他俩不停地骂。刘瑾被我踹了两脚,右腿弯曲抽搐着,跪不下去,他只得半侧着身把右腿稍稍抬起,跟公狗撒尿似的。

等骂累了,朱厚照才说道:“晌午都在朕这里留饭。来人,把谷大用给朕叫来!”

谷大用也是八虎之一,西厂提督,与刘瑾和张永的关系都不错,叫他来就是想帮忙撮合二人。

皇上这次很用心,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坐于高位,而是与我们一起围坐在圆桌旁。摆上一大桌好酒好菜,和谷大用一起耐心劝导起来。刘瑾和张永默默听着,谁也不动筷子。

我抬眼瞅瞅他俩,个个面色铁青,于是就给张永夹了一块蒸鹿肉,冲他使使眼色:“张公公,吃菜啊。”

张永心领神会,再不吃就太不给皇上面子了,他端起了酒杯:“陛下,请恕臣今日无礼,臣先干为敬!”

朱厚照满意地看看张永,又看看鼻青脸肿的刘瑾:“你呢?喝酒啊。”

此次火拼刘瑾吃亏太大,心里的气根本消不掉。

他极不情愿地端起了杯,因为左脸肿的厉害,他只能把酒杯凑到右边的嘴角,一点点倒进去,却被酒精蛰的龇牙咧嘴,看着比喝毒药还难受。

朱厚照高兴道:“很好!这就对了嘛,朕还在东宫之时,你二人就已陪伴朕左右,还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谈的呢?来,吃菜吃菜!”

刘瑾夹起一粒鹌鹑蛋往嘴里塞,半天塞不进去,只得放下筷子,眼巴巴地看着我们大吃大喝,谈笑风生。

回到家我和宁儿边喝茶边聊,宁儿眨着长睫毛,把茶水喷的到处都是,笑得花枝乱颤。

但皇上毕竟年轻,还是太天真,以为坐下吃顿饭就能解决问题。

这二人看似打了一架,实则多年怨恨的集中爆发,矛盾已然根深蒂固,谁来也不好使。

所以别说吃饭,就算把月亮摘下来相赠也无济于事,已经质变成你死我活的问题了。

自此,从最初的拜把子交情,到如今权力的针锋争夺,正德年间最有权势的两位大太监,彻底走向了决裂。

双方谁也不装了,再出手就是奔着对方命门的杀招。

马场位于京郊驿站和风月楼之间,自从由莫清掌管之后,每次小林小钟路过,都会来讨碗热茶喝。

“又是南京来的信?”莫清问道。

小钟子边喝茶边说:“对,俺马上要送去风月楼,就不久留了,莫姑娘告辞!”

他骑上马向东奔去,莫清冲他挥挥手,回马厩喂料。刚走了几步,就听见西边传来了马蹄声。

一名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正向东疾驰着,路过马场时撇了莫清一眼,继续飞奔。

锦衣卫一直与小钟子保持距离,空旷的山脚下马蹄声四处回荡。

小钟子警觉性很高,很快便通过声音发现不对,停住了马,调头看着他。

锦衣卫没有停留,保持速度从他身前跑过。

有锦衣卫出现的地方通常没有好事。小钟子没敢去风月楼,他见四下无人,把信埋进了土里。

我收到消息后,跨上马就向风月楼飞奔,把收集到的信件全部烧毁。

正是这个及时的举动救了风月楼,晚去半个时辰就全完蛋。

很快大批锦衣卫赶来,里外搜了个遍,一无所获。

小钟子被搜身,结果一封信也没被搜到,那个跟踪他的锦衣卫疑惑道:“明明见他从驿站出来了…”

马场也没放过,屋舍弄的一片狼藉,每一匹马都被搜查,当然更无斩获,马场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锦衣卫们正要走,莫清喝道:“站住!”

为首的锦衣卫回头怒视着她,莫清把地上的牌匾捡起,指了指上面的字:圣上御赐。

其实这字是我写的,挂在房里做摆设之用。

“字都不看就敢乱扔?此地为圣上赐给李公公的,你们弄成这样就是对圣上不敬!”

锦衣卫一脸懵,赶忙回身向牌匾行礼。

“认错就完了?”莫清手一伸,“加倍赔偿!”

锦衣卫们掏出身上所有银两,恭敬地放在了桌上。

只是和御用监日常信件往来,怎么会被锦衣卫盯上?我敏锐地判断出是南京那边出了事。

刘瑾的爪牙遍地,定是被南京的同党告密了。

“你们之前有没有被跟踪过?”我问道。

小钟子说道:“没有,路上很空旷,有人的话极易察觉。”

“我也没有,这应该是第一次。”小林子说。

我点点头:“那就好,以后带记号的信统统不要拿走,看完直接销毁。”

小钟子不高兴了:“那么证据就全没了!”

“那也没办法,”我说道,“被发现会很危险,安全要紧。”

小钟子低头不语,气呼呼地瞪着地面。

我察觉到一丝紧张的气息,刘瑾开始对我和张永动手了。

第二天我收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小钟子被下了大狱。

昨晚他不甘心证据被毁,去了埋藏信件的地方,却不知白天那个锦衣卫正在附近蹲守,结果被当场拿下。

“糊涂!!”我把桌子拍的震天响,“都说了安全要紧,自己瞎做什么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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