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张永和我都不了解,只知道一个正四品,一个从二品,安惟学还兼任着宁夏巡抚,掌握着那里的军政大权。
回到家,只见莫清和元香正在院子里练着飞镖。
元香见了我,马上蹦蹦跳跳跑来:“干爹!”
我一把将她抱起,从怀里掏出了糖。
莫清一脸温柔,微笑着看我。
“还不到三十日,我回来的早吧?”我把元香放下。
元香拉着我,要我看她掷镖。五只竹镖,个个都准确地戳在了树上。
我吃惊地看向莫清,她点点头说:“我已收香儿为徒了。”
这时宁儿回来了,手里拎着刚买的菜,一见到我就开心地抱了上来。
莫清低下头,默默地拉着元香去了一旁。
“路上累不累?我这去做饭,想吃什么?”宁儿眼光闪闪地望着我。
“你们吃吧,我先回马场了。”莫清淡淡道。
“怎么要走呀?”宁儿拉住她的手,“饭很快就做好。”
莫清含笑道:“早晨出来的急,忘记喂小白龙了,我怕它饿着。”
正在这时,一个小太监敲响了门:“李公公,皇上召你立刻觐见!”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这才回来,连口水都没喝,难道宫里有要紧的事?
豹房里,刘瑾正在向朱厚照汇报宁夏军屯一事。
我向皇上叩首行礼,他笑道:“你今日刚返京,本不该马上召你,但是政务比较急。”
“不知陛下有何旨意?”
“朕与刘瑾商量过了,决定任你为按察使,专程去巡视陕甘宁三边的军政,这几日你准备一下罢。”
我瞟了一眼刘瑾,他正板着脸地盯着我。
这个情况是我完全没料到的,疑惑道:“陛下,臣从未有过地方巡视的经验。”
皇上看看刘瑾,刘瑾便拿出了顾廉那封信,说道:“圣上看过了,你们的建议很好,那边的军屯是该好好整顿了。至于经验倒不必担心,我已命周东和安惟学与你同去。”
我有些慌了神:“陛下,臣不善整顿军屯,只对火器和御前用品在行。至于那封信里的内容,是臣从顾廉口中审出来的,也并非臣的建议。”
朱厚照一挥手,笑道:“那别人为何审不出来?你还是有手段的,就别推脱了,况且周东和安惟学也会好好辅佐你。去吧,朕信得过你!”
我还想着解释什么,就听皇上威严道:“来人,拟旨!”
朱厚照搂着两个女子回房了,我双手捧着圣旨心中五味杂陈。
刘瑾走了过来,沉着脸说:“真不知道你推脱个什么,军屯治好了可是大功一件!”
这话没错,但前提是能治好。
“不用谢我,这是皇上的意思!”他拂了拂袖子转身走了。
刘瑾是真的不高兴,他担心我抢了首功,所以这个任命绝不会是他的提议。
定是皇上哪根筋给搭错了。
我愁眉不展,没想到自己策划的事,最后还要跟着去冒险,但是旨意已下达了。
李东阳得知后,给了我个三字金言:不作为。
我明白了,去了以后自己不要张罗,让随行其他人去办,就算得罪了当地官僚我也不会是罪魁祸首。
黄昏前我回到紫禁城,从兵仗局取走了一副短刀。
莫清正在马场喂料,我把短刀递给了她:“刚打好的,你用用试试看称不称手。”
双刀闪着清冷的寒光,刀身和刀柄带有锻打花纹。刀刃略带弧度,可刺可劈。
这刀就像一个沉稳冷酷的刺客,平时静默入定,一旦出鞘便见血封喉。
我说道:“此刀是用最上乘的镔铁炼制,削铁如泥,吹发即断。”??
她欣赏了许久,重新插回了刀鞘,赞叹道:“?刀锋破空出,英气逼人寒!”
吃完草料的小白龙颠着步子凑近了我,墨玉般的眼睛灵动地眨着。
我摸着它的修长的脸说道:“明日我要出发去宁夏了,或许会去很久。”
屋舍里暖意融融,两杯清茶正升腾着热气。
屋内陈设很简朴,只一张宽床,一个楠木柜,一桌两椅。莫清有一半的时间都居住在此,收拾得细致整洁。蝴蝶窗花下有一面铜镜一把檀木梳,上面卷着几缕少女的发丝。
“这次我得随你去。”她凝重地看着我,“我受过河北马政之苦,知道那样的地方有多混乱。”
我轻轻转着茶杯:“安全倒不是问题,毕竟有朝廷的人同去,况且宁夏那边还有官兵护卫。”
她摇摇头:“随行的那两位朝廷大员都是刘瑾的人,我怕你会吃亏。”
我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你是担心我会趁乱被他们…”
“那是最极端的情况,最好不要发生罢。”她说道。
“他们是万万不敢的,我背后还有张永和皇上,你大可放心。”我笑道。
莫清这人不擅长找借口,她说的这类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朝中虽然常互玩阴招,但不会轻易动用暗杀技。要不然今天尚书砍了侍郎,明天别人再有样学样砍了尚书,成黑帮火拼了,那朝廷还不得大乱?所以没人敢开这个头。高官互搏,必须要有技术含量。
“你不必再拦我,马场交给其他马倌,明日我与你一起出发,就这么定了!”莫清坚定道。
我没再阻拦,莫清的脾气我清楚。而且身在他乡,身边多个自己人也是好事。
接下来几日我都在家中陪着宁儿,并未告诉她此行可能有危险。
我和宁儿坐在屋顶看夕阳,天空宛如橘黄相间的调色盘。
“这块白玉菩提是圣上恩赐的,以后你就戴着吧,美玉养人。”我挂在了她脖子上。
宁儿抚摸着玉菩提,爱慕地望着我。
“在家等我,回来给你带些宁夏特色。”我向她挤挤眼。
“明天就要走吗,这次要去多久?”她不舍地看着我。
我冲她笑笑,摇了摇头。
“一个月?两个月?还是…”她有点哽咽了。
我把她搂在怀里,看着天边说:“我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也是这个颜色。”
她含泪点点头:“记得,是在余姚。”
“那次不小心撞倒了你,我看着你的长睫毛和大眼睛,一下就喜欢上了。”
宁儿抬起头,眼波流动着:“当时就觉得你面熟,像那个下午骑单车的男孩。”
我眼眶渐渐湿了:“感觉好遥远,都快忘了我们不属于这个时代。”
“想家吗?”宁儿的目光温柔如水。
“怎能不想?想我父母,我爷爷,还有家里那只小柯基…”
我闭上了眼:“也许此生都回不去了…”
她靠在我肩膀,默默看着夕阳:“那就留在大明吧,只要你在身边,我去哪都行。”
我吻着她额头:“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等我回来…”
我们就这样静静坐着,看着太阳落下,星星点点亮起。
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第二日一早,莫清换上了那套束身青衣,以家仆的身份随我去了城门。
刘瑾亲自来送行,朝廷卫队已在城门列队迎接。
我放眼望去,除了卫兵,还有大批的御史和主管太监,队伍从头望不到尾,好不壮观。
那些太监们见了我,纷纷赶过来下跪行礼,一口一个“公公”地叫着。
见刘瑾也在此,莫清脸沉得铁青,我悄悄用手嘟了她一下:“放松些…”
安惟学和周东的马车终于来了。周东是个直肠子,大大咧咧地和我打招呼:“李公公吧?久仰,下官大理寺少卿周东!”
安惟学官大我一级,于是我向他作揖道:“安大人见多识广,还望多多指教!”
他眯着三角眼微笑道:“能与李公公一同为朝廷分忧,安某幸甚!”
他转头看向莫清,两眼登时直了:“这位是…”
我看着他那色眯眯的眼神,心中暗自咒骂,随口道:“家里带来的,路上好照应。”
这时刘瑾发话了:“皇上对你们此次之行期待极大,必须把军屯办好,有难处也要办!记住,交待的事情必须如期完成,办好了回来给你们请大功!”
他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带着人回宫了。
周东喊道:“好了都上车吧,咱们即刻启程!李公公你二位坐这辆!你们几个过来跟着,保护李公公安全!”
卫兵把安惟学扶上了马车,他一边掀着帘子,一边又回头美美地望了莫清一眼。
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了,莫清坐在我身旁悄悄说:“刘瑾一定对此二人有所交待,咱们要小心。”
我笑笑:“到了以后,让他们两人和其他官员去管吧,我就做个甩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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