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铃在浓雾中发出幽咽的鸣响,楚瑶攥紧袖中的碎瓷片,指尖微微发白。她记得方才那枚绣着鸾鸟纹的香囊,也记得窗外掠过的黑影。一切线索似乎都在指向某个隐秘而危险的真相。然而,当她循声踏入废弃的庑房时,心头却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
角落里蜷缩着一位蓬头垢面的老宫女,枯瘦的手指不停抠挖斑驳的宫墙,嘴里含混不清地念叨着:“狸猫换太子……狸猫换太子……”声音低哑,像是从遥远的过去传来。楚瑶屏息靠近,目光落在老宫女浑浊的眼珠上——那双眼睛忽然一亮,死死盯住她的腰间玉佩。
“你……你是谁?”老宫女颤巍巍地伸出手,语气陡然变得急促,“癸酉年的冬月,你可知道?那夜,那夜啊……”
楚瑶的心猛地一沉。癸酉年冬月,正是顾清颜血书中提到的日期,也是襁褓残布上的字迹所在。她正欲开口追问,却听见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夹杂着衣料摩擦的窸窣。老宫女的脸色骤变,嘴唇哆嗦着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随即瞪大了眼睛。
“小心!他们来了!”老宫女嘶吼一声,拼命向楚瑶扑来,将她推入阴影之中。
下一瞬,利箭破空而至,精准地贯穿了老宫女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她破旧的衣襟。楚瑶藏身于廊柱后,呼吸几乎停滞。雾气中隐约可见一道蒙面身影快速掠过,袖口翻飞间露出刺目的鸾鸟纹。
这一幕让楚瑶瞳孔骤缩。三日前,兵部侍郎曾在朝堂上因争执扯裂衣袖,缺失的正是这一角。难道刺客与他有关?
蒙面人并未久留,确认目标已死后便迅速撤离。楚瑶从阴影中探出身子,仔细观察对方离去的方向。她的目光扫过地面,发现了一枚滚落的金蝉风筝零件,边缘还沾着些许新鲜的泥土。
“娘娘。”碧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紧张,“奴婢刚才远远看见有人朝东偏殿去了。”
楚瑶点点头,压低声音道:“去查清楚是谁,但不要惊动任何人。”她俯下身,将老宫女尚且温热的手掌掰开,从中取出一张揉皱的纸条。纸条上只写了一个模糊的字: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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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寝宫后,楚瑶将纸条摊平在烛火下反复端详。那个“七”字歪歪扭扭,仿佛是在极度慌乱中仓促写下。她脑海中浮现出白若薇临终前未说完的话:“七郎在……”两者之间是否有所关联?
“娘娘,东偏殿那边传回消息。”碧儿悄声禀报,“是兵部侍郎的小厮,说是奉命送东西给淑妃娘娘。”
楚瑶眉梢微挑,心中疑云更甚。淑妃?自从那次宴会之后,她对这位新晋宠妃一直存有戒备。尤其是那日乐师奏响《采莲曲》时,淑妃腕间的蛇形刺青令她印象深刻。如今再联想到鸾鸟纹刺客与兵部侍郎的关系,事情显然并不简单。
“继续盯着淑妃。”楚瑶吩咐道,语气平静却透着冷意,“另外,把最近所有关于南诏贡使的记录都找出来。”
碧儿应声退下,楚瑶独自坐在灯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镯。窗外风声渐起,吹得枝叶沙沙作响。她的思绪飘回了那座废弃的庑房,以及老宫女临终前未竟的话语。
“癸酉年的冬月,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喃喃自语,杏眸中闪过一抹决然。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楚瑶抬眸望去,只见李公公神色慌张地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封密函。
“娘娘,北境急报!”李公公压低声音说道,“感业寺方向出现大批骑兵,疑似南诏先锋部队!”
楚瑶心头一震,猛然站起身。“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时辰前,军报刚送到御书房。”李公公喘了口气,低声补充道,“陛下已经召集群臣议事了。”
楚瑶握紧拳头,强行压下内心的波澜。感业寺、七郎、南诏兵马……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物,此刻竟诡异地交织在一起。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整理好情绪。
“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李公公躬身退下,楚瑶转身走向妆奁,从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银锁。这是当年林宇交给她的,据说是从冷宫废井中找到的遗物。银锁背面刻着一个模糊的“珏”字,与宁王的龙纹玉佩恰好能拼合。
“宁王,你到底藏了多少秘密?”楚瑶低声叹息,眼中泛起复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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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楚瑶借整理贡品之名前往尚膳监,途中故意绕道经过感业寺旧址。那里早已荒废多年,杂草丛生,蛛网密布。然而,当她推开虚掩的院门时,却隐约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
循着气味走进内室,楚瑶的目光落在床头一只破损的妆奁上。她伸手拨开灰尘覆盖的匣盖,里面赫然躺着一张泛黄的画像。画中女子眉目温婉,左耳垂上一点朱砂痣分外醒目。
“碧儿……”楚瑶喃喃自语,脑海中浮现出贴身丫鬟的模样。那个总在关键时刻为她解围的小丫头,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未曾吐露?
就在她陷入沉思之际,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钟声,打破了宫中的寂静。那是御书房方向传来的召唤,意味着皇帝召见紧急议事。
楚瑶收起画像,快步朝御书房赶去。一路上,她脑海中不断浮现昨晚的种种疑点:黑影、香囊、画像……以及尚未解开的“萧氏子存”。这一切究竟如何串联在一起?
推开御书房大门时,楚瑶看到皇帝慕容煜正负手立于案前,神色阴沉。他手中捏着一份军报,目光如刀般扫向跪拜在地的太监。
“北境急报,感业寺方向出现大批骑兵,疑似南诏先锋部队!”慕容煜的声音冰冷刺骨,“朕需要一个解释,为何他们会出现在那里!”
楚瑶心头一震,脑海中顿时浮现出白若薇临终前未说完的那句话:“七郎在……”难道,那些骑兵真的与七郎有关?
她强压下内心的波澜,垂首应答:“陛下圣明,臣妾愚钝,只知谨遵圣意。”
然而,她的心中已然掀起惊涛骇浪。
窗外风声呼啸,乌云遮月,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楚瑶握紧袖中的画像,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疑问。然而,她尚未开口,远处却再次传来悠扬的钟声,划破夜空,直击人心。
那是感业寺的梵钟,此刻竟提前敲响了午夜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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