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的睫毛被晨光扫得发颤时，第一个念头是——这光太干净了。
阳光仿佛未曾穿透尘埃，只是轻柔地落在他眼睑上，带着一丝不属于现实的澄澈。
他闭着眼睛又躺了两秒，掌心无意识地蹭过床单。
棉质布料的纹路顺着指腹爬上来，带着昨夜残留的体温，粗糙却温暖，和从前被蛊纹灼得发烫的手掌截然不同。
指尖触感清晰而真实，像是第一次触摸这个世界。
这个认知让他猛地睁开眼，喉结滚动着撑起上半身，目光死死钉在自己手背上。
没有暗红的蛊纹游走，没有灵能激荡时泛起的幽光，连血管都呈现着普通人健康的淡青色。
他翻转手腕，指甲盖在床沿轻轻叩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嗒嗒”声——是血肉之躯该有的声响，沉稳、真实，带着木质纹理的余震。
“醒了？”
沙哑的嗓音从身侧传来，带着刚睡醒的黏腻。
楚娆的手指从被窝里钻出来，像只困倦的小猫般勾住他的小拇指。
她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发梢乱成蓬松的鸟窝，眼尾还沾着点没擦净的睡痕。
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颈侧，带着淡淡茉莉香。
苏辰偏头，就见她这般模样，与记忆中举着战魂剑冷着脸说“别拖后腿”的女武神判若两人。
他喉间突然泛起酸意，鬼使神差地伸手替她理了理额发。
指尖触到她皮肤的瞬间，识海深处突然泛起涟漪。
那是……苏辰瞳孔微缩，意识猛地沉入识海。
混沌的黑暗里，一颗拇指大小的金色星辰正在缓缓旋转，表面流转着他再熟悉不过的蛊纹——是混沌神蛊的核心！
他之前以为随着灵能消散的本命蛊，竟化作星辰烙印在了识海最深处。
“怎么了？”楚娆察觉到他的僵硬，撑着胳膊坐起来，睡衣领口滑下半边，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战魂纹路。
可那些本该流转着银光的纹路此刻泛着诡异的灰，像被泼了层洗不净的脏水。
苏辰张了张嘴，正想说话，忽然感觉指尖一热。
他下意识召唤赤焰蛊，可等了三秒——没有灼热的刺痛，没有蛊虫破肤而出的瘙痒。
他又试了试毒牙蛊、疾风蛊，识海星辰只是微微发亮，连个蛊虫影子都没冒出来。
“系统界面没了。”他哑着嗓子，手指攥紧床单，“但本源共鸣还在。”
楚娆的动作顿住了。
她垂眼盯着自己的掌心，忽然捂住胸口踉跄着栽向他。
苏辰赶紧伸手托住她后腰，就见她脖颈处的战魂纹路正在皮肤下翻涌，黑红相间的色泽像沸腾的岩浆，顺着血管往心脏位置蔓延。
“疼……”她额头抵着他肩膀，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湿热的气息扑在他颈侧，带着淡淡的铁锈味。
“像有虫子在啃骨头。”
苏辰心脏猛地一缩。
他托起她的脸，就发现她眼底的星芒正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的灰雾。
更让他血液凝固的是——两人手腕内侧的契约符文突然亮起，暗红色的纹路交织成锁链模样，正顺着相触的皮肤往他体内钻。
“观测者！”他想起前一晚虚空中的低语，喉结滚动着攥紧她的手腕，“是那个观测者在啃噬我们的共生体！”
“砰——”
窗户玻璃突然炸裂，碎屑如冰雹般洒落。
寒风卷着玻璃渣扑进房间，窗帘被气浪掀起，晨光瞬间变得破碎而凌乱。
苏辰本能地将楚娆护在身后，就见七八个穿着御能联盟战术服的人破窗而入，黑色战靴碾过满地玻璃渣，脚步声密集而沉重。
为首的中年男人举着灵能枪对准他们，护目镜后的眼睛布满血丝：“苏辰、楚娆，立刻跟我们回联盟！”
“凭什么？”苏辰挡在楚娆身前，能清楚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抖，气息紊乱如断续的电流，“我们只是普通学生。”
“普通学生？”男人冷笑一声，手腕翻转调出全息屏，上面跳动着刺目的红色警报，“半小时前世界法则指数暴跌37%，所有灵能者的灵能波动都在紊乱！而你们……”他的目光扫过两人手腕的契约光纹，“是最后接触观测者的人类！”
楚娆突然抓住苏辰的手。
他低头，就见两人的契约符文正在吸收那些战术服上的灵能波动——从他们身侧经过的队员，灵能值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他们在吸我们的灵能？！”有队员惊喊。
“不是吸。”苏辰盯着不断闪烁的符文，喉结滚动，“是……共鸣。”
楚娆的指甲深深掐进他掌心。
他吃痛抬头，就见她咬破了自己的食指，血珠顺着指腹滴在他掌纹里。
鲜血刚触到皮肤，识海的金色星辰突然炸开万千光雨，和楚娆战魂体里翻涌的黑雾撞在一起。
“警告！检测到【观测者猎物】特性残留。”
熟悉的机械音在识海响起时，苏辰几乎要红了眼——是系统残影！
全息界面在两人之间展开，金色字体刺得人睁不开眼，“可临时调用世界本源0.1%权限，持续时间：三分钟。”
楚娆的战魂纹路突然暴涨。
银白战魂从她背后凝实，这次没有往日的凌厉，反而像团包裹着黑雾的光茧。
苏辰感觉有热流从脚底窜起，他下意识抬头，就见原本湛蓝的天空正在裂开——漆黑的缝隙像巨兽的嘴，观测者的残影浮现在云端，半张脸消融在黑雾里，半张脸挂着癫狂的笑。
“感谢你们为新纪元铺路——”它的声音震得地面开裂，“现在，交出共生体核心！”
苏辰的指尖在发烫。
他能感觉到本源权限在体内横冲直撞，可更清晰的是楚娆越来越弱的心跳——她的战魂光茧正在崩解，每道裂痕都渗出黑血。
“苏辰……”她仰起脸，眼泪混着黑血往下淌，声音虚弱得像风中残烛，“我好像……在量子化。”
观测者的笑声震得教学楼开始倾斜。
苏辰攥紧她的手，看着两人的契约符文已经连成了完整的星图，突然想起系统警告里没说的事——他调用权限时，手腕的皮肤正在变得透明，能看见下面淡蓝色的血管正在消失。
天际的裂缝还在扩大。
而他的身体，正在变得……像一片即将消散的光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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