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渊核心的风暴终于平息，最后几粒星屑消散在空气中，像被风吹散的萤火。
空气中仍残留着微弱的电流气息，仿佛雷暴刚刚离去。
苏辰掌心的金色光辉渐弱，却仍有细碎的光粒黏在指腹，像撒了把金粉。
指尖微微颤动时，那些光点便如尘埃般飘落，在寂静中发出几乎不可闻的沙沙声。
他望着那扇泛着淡金色的门，喉结动了动——门内飘出的风裹着某种古老的气息，带着石壁深处的潮湿与金属锈蚀的味道，让他后颈的汗毛微微竖起，像是触碰到某种无形的压力。
“走吗？”楚娆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低而沉稳，却夹杂着一丝压抑的紧张。
她银甲上的血痕还未干涸，温热的血迹在寒意中蒸腾出淡淡腥气，却已将银枪重新握在掌心，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指甲边缘甚至渗出一缕血丝。
苏辰转头，看见她睫毛上还凝着汗珠，在幽蓝的光里闪着细芒。
那一瞬间，他仿佛听见了她急促的心跳，隔着薄薄的空气，与自己的心跳逐渐同步。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的混沌神蛊突然轻颤，像是在回应门内的召唤。
那种震颤透过皮肤传递到胸口，如同某种远古的鼓点。
“该走了。”他说，声音比预想中更沉稳，连他自己都略感意外。
指尖触到门扉的刹那，门内突然涌出一股温暖的力量，像母亲的手轻轻托住他的手腕，温柔却不容抗拒。
那一瞬，他甚至能感受到那股力量中的脉动，像是某种生命的呼吸。
苏辰脚步微顿，回头看楚娆——她正抿着唇，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背影，银枪尖在地面划出半道浅痕，发出细微的刮擦声。
“跟上。”他勾了勾嘴角，率先迈步。
门内的世界与想象中不同。
没有预想的黑暗或压抑，反而是一条由无数浮空镜面构成的长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仿佛时间在这里凝固成了一种静谧的存在。
每面镜子都有两人高，边缘雕着繁琐的云纹，镜面里流转的光影像被按了快进键的老电影：穿白大褂的研究者在实验室奔走、浑身浴血的战士在废墟中举拳、三岁的小苏辰蹲在老槐树下用草茎逗蚂蚁……
“这是……”楚娆的银枪“当啷”轻触地面，惊得最近的一面镜子突然清晰起来——画面里是二十年前的御能联盟会议，圆桌旁坐着的老人里，竟有一张与苏辰有七分相似的脸。
苏辰的呼吸陡然一滞，鼻腔里涌入一阵酸涩的情绪，像是回忆被强行唤醒。
他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贴上镜面，却在离玻璃三指远的位置顿住。
镜面反射出他瞳孔中的倒影，泛着幽蓝的光。
混沌神蛊在识海翻涌，给他传来一阵灼痛的警示，仿佛某种本能的抗拒。
“不是幻境。”他喉结滚动，“我能感觉到……这些是世界意志的记忆碎片。就像……就像人类的大脑在存储过往。”
楚娆的指尖轻轻搭上他手背。
她的手还带着战斗后的余温，却在触到他皮肤时微微发颤，像是被某种情绪牵动。
“试试？”她声音轻得像叹息，“或许能找到你父母的线索。”
最后四个字像一根细针，精准扎进苏辰心口。
他感到心脏猛地收缩，连带掌心的神蛊也剧烈震动起来。
他望着镜中那个穿着黑袍的男人——男人背对着镜头，却在转身瞬间，露出与他如出一辙的眉眼。
那一刻，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苏辰的瞳孔骤缩，混沌神蛊突然振翅，在他掌心划出一道血痕，疼痛沿着神经传遍全身。
“进去。”他咬着牙，指尖重重按在镜面上。
下一秒，天旋地转。
再睁眼时，两人站在一间泛着冷光的实验室里。
金属仪器在四周嗡鸣，像是某种生物的低语。
空气中飘着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某种电离后的焦糊气息。
正中央的实验台上，悬浮着一颗流转着星辉的晶体——正是之前见过的世界之核。
它的光芒映照在两人的脸上，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星光。
“双容器……唯有融合，才能封印裂缝。”
熟悉的声线从背后传来。
苏辰猛地转身，看见穿黑袍的男人正俯身盯着晶体，指尖轻轻拂过表面。
他的侧脸被仪器的冷光勾勒得棱角分明，左眉尾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和苏辰现在照镜子时看到的位置分毫不差。
“是你父亲？”楚娆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衣袖。
她下意识去摸银枪，却摸了个空——这里的世界似乎屏蔽了他们的异能。
苏辰感觉喉咙发紧，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让他说不出话。
他望着男人在实验日志上写下“苏明远”三个大字，突然想起母亲遗物里那张泛黄的结婚照：穿白衬衫的男人搂着穿红裙的女人，眉尾的疤痕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原来他叫苏明远。”苏辰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我连他的名字……都是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说。”
楚娆的手悄悄覆上他手背。
她的掌心有薄茧，是常年握枪磨出来的，此刻却暖得像团火，透过皮肤传来稳定的温度。
“现在知道也不晚。”她说。
话音未落，实验室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
黑暗中，仪器的嗡鸣变成刺耳的尖啸。
苏辰感觉有冰凉的东西缠上脚踝，像是无数根细针在往骨头里钻。
他试图挪动脚步，却发现地面仿佛正在融化，某种未知的力量正从地下渗透上来。
等灯光重新亮起时，正中央的实验台边，多了个形容枯槁的老人。
他穿着御能联盟的长老袍，左眼蒙着黑布，另一只眼睛泛着死灰的白。
“你们不配继承这份力量。”老人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擅自闯入记忆库的蝼蚁，该被碾碎。”
楚娆的呼吸陡然急促。
苏辰能感觉到她的手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愤怒——她最恨别人用“蝼蚁”这种词形容他们。
“老东西，你谁啊？”她扯着嗓子喊，声音却被某种力量压成细弱的蚊鸣。
“御能联盟前首席长老，陈守一。”老人抬起手，实验室的金属仪器突然悬浮起来，“二十年前那场实验，是我主张用活人做容器。是我……”他浑浊的眼睛突然迸出血光，“是我亲手启动了自毁程序，让苏明远夫妇的意识永远困在虚渊里！”
苏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感觉有无数根钢针在扎他的识海，混沌神蛊疯狂翻涌，却被某种力量死死压制。
属性面板突然在眼前浮现，精神值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跌：【精神：127/200（持续扣除中）】。
他咬着舌尖，腥甜的血味涌进嘴里——疼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楚娆！”他吼道，“战魂共鸣！”
楚娆的瞳孔瞬间变成血红色。
她的身后浮现出半透明的战魂虚影，是位持剑的古代女将，铠甲上的鳞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战魂抬手按在苏辰后颈，一股热流顺着脊椎窜进识海。
苏辰的精神值猛地回升30点，混沌神蛊趁机冲破压制，在他眼底凝成幽蓝的竖瞳。
“破妄之眼！”他低喝。
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
陈守一的虚影表面裂开无数道缝隙，露出里面流动的光粒——原来这不过是段被世界意志封印的残识，带着执念不肯消散。
苏辰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咔嗒”一响，混沌神蛊的尖啸刺破识海。
陈守一的虚影发出刺耳的尖叫，光粒开始簌簌掉落。
“你们会后悔的……”最后几个字消散时，实验室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苏辰和楚娆踉跄着扶住实验台，便听见宫殿深处传来低沉的轰鸣，像沉睡的巨兽终于翻了个身。
“这声音……”楚娆抬头，额发被震得乱翘，“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醒了。”
苏辰望着实验台上的世界之核。
此刻它的光芒比之前更盛，无数细碎的光粒正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他摸了摸心口——混沌神蛊还在轻颤，频率和那轰鸣声完全一致。
“走。”他扯着楚娆的手腕往门外跑，“去最里面。”
长廊里的镜面还在流转光影，但两人已经顾不得看。
他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长廊里撞出回响，离轰鸣声的源头越来越近。
当那扇刻着星辰图案的青铜门出现在视野尽头时，苏辰突然顿住脚步。
门后传来的气息，比之前更浓烈，更古老。
像是……像是整个世界的心跳。
楚娆喘着气，银甲下的汗水已经浸透里衣。
她望着那扇门，又望着苏辰眼底翻涌的星辰，突然笑了。
“你说，门后面会是什么？”
苏辰没有回答。
他望着门扉上倒映的两人身影——一个穿着染血的银甲，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却都挺直了脊背，像两棵在暴雨里扎根的树。
混沌神蛊在他掌心振翅，划出幽蓝的弧光，正正指向那扇青铜门。
门内的轰鸣仍在继续，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警告。
而他们的脚步，从未如此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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