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画魂惊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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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雾里那道月白身影越走越近,李昭喉间泛起腥甜。

他望着女子眼角那颗熟悉的泪痣,耳边突然响起母亲牌位前檀香燃烧的噼啪声——那是他每月十五必做的功课,画像上的人永远停在二十岁,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连裙角褶皱都与记忆里楚宫偏殿那夜分毫不差。

昭儿......女子伸出手,指尖还沾着未干的朱砂,像极了当年她在他生辰时为他点额的模样。

李昭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墨笔在地上拖出蜿蜒的墨痕。

他想起七岁那年,楚宫大火烧红夜空,母亲将他塞进装画卷的檀木箱时,也是这样柔声道:昭儿,要活着。可此刻她的声音里没有烟火气,像浸在寒潭里的玉,带着不属于人间的清冽。

你不是阿娘。他声音发颤,却在说出这句话时看见女子眼底闪过一丝裂痕——就像劣质陶俑上的釉彩剥落。

赵渊的笑声从背后传来,混着腐尸味的黑雾裹住他的脚踝:你不想知道她为何被献入宫吗?

她本该是楚王后......却因你而死。

李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记忆里母亲被秦使押上马车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他当时缩在画院柴房的稻草堆里,透过缝隙看见母亲颈间那枚楚式凤纹玉珏被扯断,碎玉滚到他脚边。因我而死四个字像重锤砸在他心口——难道当年母亲主动应下和亲,竟是为了护他这个楚国余孽?

昭儿,回来吧......别再执迷。幻象的手已经触到他的脸颊,凉得像冰。

李昭突然闻到一缕若有若无的苦艾香,是夏璃常用的清灵香。

他猛然转头,正看见夏璃咬破指尖,将一枚青灰色的定神珠掷向他眉心。

珠子触到皮肤的瞬间,他眼前的幻象突然扭曲成无数碎片,可赵渊的声音仍像毒蛇般钻进耳朵:看看你在乎的人——

更多画面在空气中炸开。

楚地城破时百姓的哀嚎刺穿耳膜,师父在逃亡路上咳血的帕子飘到他脚边,夏璃在瘟疫区熬药时手背的药渍突然变成触目惊心的血痕。

李昭踉跄后退,后背撞在青铜棺椁上。

他听见赵玄明的吟唱声从神道尽头传来,地面浮现出暗红的符文,像无数条毒蛇缠上他的小腿。

阿旺!夏璃的声音突然拔高。

李昭看见外殿方向冲进来十几个身影,为首的少年手持短刀,正是曾受夏璃救治的孤儿帮首领阿旺。

他们撞翻了赵玄明摆好的青铜灯树,火油泼在符纸上,腾起的黑烟暂时打乱了法阵节奏。

赵玄明骂骂咧咧抽出佩剑,却被阿旺的同伴用弹弓打瞎了左眼。

李昭!夏璃的手按在他后颈,掌心的温度透过衣领钻进来。

李昭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跌坐在地,冷汗浸透了中衣。

夏璃盘起腿坐在他对面,发间的木簪坠子晃了晃——那是他去年在西市买给她的青玉蝉,此刻正随着她结印的动作轻颤。三魂归元的咒语从她唇间溢出,李昭只觉意识突然被抽离,坠入一片黑暗。

他站在一座由壁画构筑的宫殿里。

四面墙上的画全是他的过去:楚宫的雕梁画栋、逃亡路上的荒村野店、画院深夜临摹的《山海经》残卷、夏璃在瘟疫区给孩童喂药时扬起的笑脸。

最深处那幅画蒙着黑纱,李昭伸手去揭,指尖刚碰到纱面,就听见夏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是你母亲的死因,对吗?

你是谁?李昭转身,看见夏璃站在阴影里,发梢沾着他从未见过的星芒。

她走向前,指尖拂过他额间:我是夏璃,是那个在你咳血时给你熬枇杷膏的人,是那个被你骗着假扮夫妻却发现你画里藏了半幅兵书的人。

李昭,你是你自己,不是谁的儿子,也不是谁的棋子。

壁画突然剧烈震动。

李昭看见黑纱后的画面——母亲跪在秦宫偏殿,面前摆着他的生辰八字。赵渊说,只要我献了这个,就能保昭儿周全。母亲的声音混着风声,可我没想到,他要的从来不是楚国的降书...

不可能!赵渊的怒吼穿透意识屏障。

李昭感觉有滚烫的东西顺着鼻腔流下来,抬头看见夏璃的指尖在滴血,她在空中画出的解魂符正泛着金光。他是我血脉所出,必须臣服!赵渊的声音里带着癫狂,李昭意识里的壁画开始崩裂,碎石砸在他脚边,溅起火星。

夏璃的血滴在解魂符中央,符纸突然化作金针刺入李昭眉心。

剧痛让他猛地睁眼,正看见赵渊扭曲的脸。你连我母亲的最后一丝残念都要利用?李昭的声音像淬了冰,他捡起地上的墨笔,笔尖沾着自己的血,在空中划出一道金红相间的符印。

壁画上的玄鸟突然活了过来,尖啸着扑向赵渊。

李昭挥笔泼墨,一道画壁从地面升起,将赵渊与所有幻象隔绝。

赵渊撞在画壁上,嘴角溢出黑血,却突然笑了: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

真正的仪式才刚刚开始。他转身冲进石门,黑雾随着他的身影消散,只留下一句回荡在皇陵里的冷笑:日食之时,血契终启......

李昭捂住额头,那里突然泛起灼烧般的痛。

他摸到一道凸起的纹路,在晨光下泛着暗红,像某种古老的图腾。

夏璃扶住他的肩,他闻到她身上熟悉的药香,混着淡淡的血腥气——她的指尖还在渗血。

赵渊的咒......李昭哑声开口,突然咳嗽起来,黑血溅在夏璃的衣袖上。

夏璃的脸色骤变,她掀开他的衣袖,只见一道青紫色的纹路正顺着血管往心脏蔓延。

皇陵外传来阿旺的呼喊,说赵渊的死士已经退了。

可李昭望着自己臂上的咒痕,听见赵渊的声音还在耳边盘旋:昭儿,你是最完美的容器......

晨雾彻底散去,阳光透过穹顶的裂缝照进来,在李昭额间的印记上折射出诡异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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