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飞城步出医院,借着夜色的掩护,快步返回了学校。
这座荒废的学校占地不大,四周被高墙围绕,墙上密布着碎玻璃和铁锥。
大门紧闭,被铁链牢牢锁住,铁锈侵蚀了门上的图案,每当风起时,门轴便发出尖锐的吱嘎声。门边的木板上的油漆剥落不堪,似乎在诉说着学校曾经的热闹。
练飞城没有走向大门,而是径直来到校外十多米处的假山池塘边。
池塘已干涸,他纵身一跃,跳下平台。这个看似普通的平台下,竟隐藏着一个足够两人通过的出水口。
练飞城躬身进入,先是仔细的端详水道口的铁栅上放置的打结枝条,是否有落地,观察发现完好后才拿起枝条,打开栅门进入,然后故技重施。
通过湿哒哒的水下通道,进入了校内,操场上的杂草在夜风中摇曳,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生物在其中穿行。篮球架和滑梯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像是某种古老生物的骨架。秋千在无人推动的情况下轻轻摆动,似乎有无形的孩童在玩耍。
教室的窗户在夜色中显得更加阴森,破碎的玻璃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仿佛是一只只窥视的眼睛。风穿过空旷的走廊,带着尖锐的呼啸声,使得校园内的气氛更加诡异。
练飞城轻手轻脚地转身进入侧楼梯,登上6楼,在走廊的最深处,有一丝微弱灯光。
推门进入,霉味,旧书油墨味,老人的油脂味扑鼻而来。原来,这是图书馆的一部分,那丝温馨的灯光,就散发在层层竖立的书架间。
在书架间,一位白发老者坐在老旧书桌后,他身穿发黄的旧白衬衫,手持放大镜专注地阅读资料。
“回来了?她女儿情况怎样?”老人抬头问练飞城。
“她醒过来了,医生说还算稳定,临走时,她还要我搞些钱。”练飞城低声说道,软坐在老者对面的矮凳上,目光越过老者肩头,看着正在竹床上酣睡的左星明。
“什么?搞些钱?”老者突然瞪大眼说:“哎呀,这丫头,可真有魄力啊!”
“校长,为什么这么说?”练飞城忙问道。
被称为校长的老者并没理会,动作变得急促起来,仿佛被什么触动了。
他站起身,走向书架,手指在一排排书脊上滑过,最后停在了一本厚重的资料上。他小心翼翼地取下它,放置在木桌上。
“飞城小兄弟,我们明天去一趟医院吧!”校长的手颤颤巍巍地按在了资料上。
卫震岗的左手隐匿在皮衣长外套之中,其中是否藏匿着那把抢夺过来的短猎枪,旁人无从得知。嘴里的香烟已经快烧到嘴唇,然而他却似乎也并不在意,那冷峻的面容下,所有的痛苦都被深深地掩埋。
“我这两天在镇首尾处都蹲守了个遍。”卫震岗望着窗外平静的小镇,说:“那帮土匪没有跟过来。”
“得灭了他们。”我支撑起上半身,拿下氧气罩说。虽然还是感觉虚弱,但此刻我十分坚定。
“哎我说,这是医院,不能抽烟赶紧灭了!”一个中年护士突然在门口喊话,然后冲着我说:“还有你小姑娘,医疗费赶紧补上,不然要停药了啊!”可能看见卫震岗的目光感觉不是善类,所以她没敢进门,喊话完毕就匆匆离去了。
卫震岗把烟扔在地上踩灭,目光重新注视着我说:“我也正有此意。”卫震岗在窗前转过身来,正好挡住阳光,说:“真相,我来是找一个真相。”
我正想追问,这时练飞城搀扶着一位白发老者,进入了病房。
“啊,是卫大哥,我还想去找你来着。”练飞城面带惊诧,愣了一会然后对我说:“左宁,这就是照顾你父亲还给我们借宿的吕校长,吕校长这就是我跟您说的左宁,那位是卫震岗,卫大哥。”
吕校长向卫震岗点了点头,在一个军绿色的旧布包里,掏出了一大摞资料。“这是我这些年整理的镇附近土匪的记录。”
“没差人管吗?”卫震岗问。
“差人?差人能管的话,我的妻女就不会被这些畜生所杀了!”想不到原本斯文的吕校长,恨意起来是这样咬牙切齿的。
“你们别怪飞城小兄弟跟我说了你们的遭遇,接下来,你们要干的事,我很想帮忙!”吕校长脸涨红得有点吓人。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
“吕校长,你都知道些什么?”我警惕的问,手中翻阅起他带来的资料。
“妻女没了后,我动用一切关系追查这帮土匪,有个以前的学生是当差的,给了我不少线索,可惜他不久后就失踪了,线索也跟着断了。”吕校长摇了摇头,接着说:“于是这段日子我都夜间出镇,想根据线索探寻这帮畜生的营地。”
吕校长换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那晚正要回镇,看到火光,听到枪声,后面就遇到飞城小兄弟和你父亲,昨晚还听闻你们要搞钱,我知道为妻女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
我停下手中的翻阅,狠狠地瞪了一下练飞城,他连忙把头埋在胸口挠起了寸头。心想,这吕校长可真不一般,先认定搞钱是杀匪而不是跑路,把人给架起来了。
“资料里是草履镇上和附近村的案件,几乎都是这帮畜生所为,手段残忍。只恨自己势单力薄,无法剿灭他们!”吕校长几度哽咽着说。
我把注意力重新回到资料上,资料上诸如:非法采矿、勒索撕票、抢劫灭口、贩卖人口以及残忍杀人等罪行,记录的照片,文字无一不让人越看越觉恶心,“泯灭人性”四个字对这帮畜生来说,简直就算的是赞誉了。
资料后半部,整理了详细的作案时间和地点检索,我想案件的办事员里有一部分人是很尽心力的,但还是制止不了这帮畜生,内鬼作祟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还有一页诡异的记录,内容是查获了30公斤炸药,图中的炸药呈现的是紫蓝色,然而,关于此次行动的其他具体细节和来龙去脉,记录中却是一片空白,令人颇感费解。
我稳定了下情绪,对他们说:“吕校长的资料非常有价值,既然要灭匪,就要趁其不备。”说话间,卫震岗拿过资料翻阅后递给了练飞城。
“我的天,这些渣滓得搞了多少钱?”练飞城压抑不住兴奋说。
“匪头掌控着大部分的好处,不然,手下哪来动力作奸犯科。”卫震岗说。
“利益分配不均,他们的内部结构应该是很松散的,我们可以逐一击破!”我把目光收回,投向吕校长说:“校长,我们不知如何报答您的帮助,只能帮您报仇了。”
吕校长激动地瞪大了眼睛,老花镜后显露无遗:“左宁,我真没看错人!”
校长啊校长,我这是为了保护自己和父亲。这样就能一石二鸟,周处除三害一般,不但把匪也剿了,同时也把跟前这俩人也一起带走了!
我接着说:“土匪恢复元气的时间不多了,恐怕他们很快就会杀到镇来,我们要在3天内完成全部剿匪的准备!”
接下来3天,几人分头行动。
根据吕校长带来的资料,我找来纸笔制作作战地图,作图我是在行的。
我用等高线和地形符号来表示山脉和地形起伏,蓝色线条画河流水体,还有不同宽度的引线标识主要道路,老路和小径。
案件的时间地点被我细致地标出,我推算着土匪可能的藏身之所和可能出现的地方,都被我打上红色的“X”,用黄色三角形“!”标注巢穴附近可能会有放哨和陷阱。
另外我还设计了行动计划,标注了行动点,应急措施点和撤离路线。
本就有复仇打算的吕校长,在一位姓谢的退伍发小指导下,早已准备好了土制猎枪,开山刀,急救包,迷彩服,伪装网,指南针,望远镜,工具包,军粮等等,都被他隐秘地锁在图书馆的铁柜中。
林林总总的物品展现在练飞城和卫震岗面前,两人都被这份决心感到折服。
随后,吕校长领两人下楼,扒开大垃圾箱上伪装的枯叶,从箱内推出一台进口越野摩托车,这是他从走私犯手中高价买来的,甚至还配备了两个满灌的油桶。
次日,天刚蒙蒙亮,卫震岗就按照吕校长提供的地址,开着摩托去镇外找那位姓谢的退伍发小。
他来到了一个偏僻的无人村落,这里的房屋大多破旧到即将倒塌。按照地址卫震岗找到了一处不起眼的砖瓦屋,屋前是一片荒芜的菜地,几只鸡在悠闲地觅食。
卫震岗敲了敲门,门缓缓打开,是一个光头老翁。虽然看着年事已高,但老翁精神头依然很好,眼神中还透露出一丝警惕。卫震岗点了点头,将吕校长的信件递给了老翁。老翁接过信件,仔细阅读,脸上的表情从惊讶转为激动。
“好,好,我明白了。”他拍着卫震岗的肩膀,领着他走进了屋内。
屋内的陈设简陋,但收拾得井井有条。
老翁领着卫震岗来到后院屋角的一口大水缸前,他提气轻轻挪开水缸,露出了一个通向地窖的暗门。卫震岗惊讶地发现,地窖里竟然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自制土炸弹,来不及惊诧,他没有多问,默默地挑选了些就手的炸弹装进带来的背包里。
与此同时,练飞城也在吕校长的指引下,摸进了镇外的黑市。
这里的街道狭窄而拥挤,各种摊位琳琅满目,叫卖声尖锐刺耳此起彼伏。
练飞城目光锐利,在一处不起眼的摊位前,他找到了所需的通讯设备,选配好了步话机和车载无线电。正当他准备离开时,目光被一个戴兜帽的矮子吸引。
这个矮子的身影让他感到异常熟悉,他心中一动,决定跟踪这个矮子。练飞城小心翼翼地跟在矮子身后,发现其竟是曾被自己重击的抢劫犯。。
穿过了黑市的喧嚣,他跟踪到了梯田东外沿的山脚下。矮子土匪在山丘上停下了脚步,他警惕地四处张望,然后从兜里掏出了手电筒,开始打起了暗号。
练飞城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仔细观察着矮子的动作,并将暗号一一记录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最后把地点标注在地图上。
第三日晚上,几人相聚在病房,作战斗前的最后准备。
卫震岗手中盘玩着在胖驴子身上搜刮过来的弹药,金属的摩擦声忽高忽低。
“......然后我就回镇上了。”练飞城绘声绘色地说完跟踪矮子土匪的细节,接着对我说:“左姑娘,你可太神了,这帮渣滓的哨岗,就在你预测的标注点,距离不过二三十米。”
“那也是因为吕校长提供的资料足够详尽。”我对校长点了点头。
“要谢也要谢我这个当差的黄姓学生,他很有可能已经惨遭毒手了,他母亲找过我,说哪怕给她带回一撮头发,做个衣冠冢也万分感激了。”校长垂下了头说。
听到校长这番话,我偷偷瞥了一眼练卫两人,尽管他们都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愤慨,但紧咬的牙关和鼓起的咬肌,都流露出咬牙切齿的恨意。
我清了清嗓子,用平生最严肃的语气说:“我们即将面对艰难的战斗,虽然跟敌人没有正面交锋过,但我们有勇气和智慧。勇气源于对正义的坚持和保护无辜者,智慧来自彼此信任和精心策划。今晚,我们为无法发声的人而战。”
看到三人纷纷握紧了拳头,看来我是说到他们心坎上了。
我趁热打铁说:“卫大哥,你需要摧毁他们的军械库和通信系统,重击土匪阵营;飞城哥,你需要协助卫大哥突破敌人防线,并确保他的安全;吕校长,你在高处观察土匪动向,随时准备接应。我在这里作为统战中心,第一时间调整策略。”
三人对视了一眼,那是识英雄重英雄的一眼。“那就出发吧!”卫震岗依旧冷峻地说,率先迈步离开,吕校长也紧跟其后。
练飞城给我留下了调好频的步话机和无线电,准备转身离开。
我喊住了他,问道:“飞城哥,你不害怕吗?”
“一开始挺怕的,但是一想到妻女和有你们在,就都不怕了!”练飞城用衣袖偷偷摸了一下眼角,低着头不敢与我正视。
这一刻,不管是真心还是谎言,我都被他打动了,心里涌起强烈的羞愧感,不禁自责起之前那“除三害”的念头。
练飞城大步离开了房间,此刻我眼角余光看到一缕白袍从房门外掠过,应该是医生经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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