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颍川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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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中的颍川荀氏别院灯火通明,刘贤负手立于廊下,望着庭中飘落的槐花若有所思。三日前张角亲传弟子唐周跪在并州军帐外的青石板上时,他手中那份浸透冷汗的帛书,此刻正在怀中散发着淡淡墨臭。

殿下,颍川陈氏的车驾已到山门。亲卫姚海压低声音禀报,腰间新配的环首刀映着烛火寒光。这个昔日洛阳宫中的谄媚宦官,如今在并州风沙里磨出了几分锐气。

刘贤将袖中半块虎符抛给姚海:让子龙带玄甲卫守好北坡竹林,连只山雀都不许放进来。他特意加重了山雀二字,目光扫过西厢房窗棂后闪过的青衫人影。那是三日前偶遇的颍川名士荀彧,此刻正借着整理书简的名义,将耳朵贴在雕花木窗上。

前厅传来丝竹之声,八名士族代表鱼贯而入。陈氏家主陈纪抚着白须率先发难:殿下远道而来,莫不是要效光武旧事?此言一出,满座皆寂。案几上温着的杜康酒腾起的热气里,刘贤瞥见郭图藏在袖中的手正微微颤抖——这位颍川郭氏庶子,三日前刚往冀州送去密信。

陈公说笑了。刘贤端起漆耳杯,任琥珀色的酒液在指尖摇晃,孤此番南下,只为求购百架新式耧车。他从袖中取出绢帛徐徐展开,上面绘制的三脚铁犁令众人倒吸冷气。这物件看似寻常,但犁头角度与寻常木犁大异,正是刘贤凭借现代农学知识改良的播种利器。

荀彧突然从屏风后转出,玉冠下的眼睛亮得惊人:此物一日可耕三十亩,殿下却只要百架?他修长的手指划过图纸,在连接犁辕的榫卯处停顿,若用渑池精铁铸造,需耗铁三千斤。

满座哗然。太原王氏的代表王凌霍然起身,腰间玉珏撞在案几上叮当作响:并州牧是要效仿董卓收天下铁器铸钱?这话毒得很,当年董卓熔毁洛阳十二铜人铸小钱,弄得物价飞涨民不聊生。

刘贤突然放声大笑,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他起身时玄色大氅扫翻酒盏,泼出的酒液在地砖上蜿蜒如蛇:诸公可知,三日前黑山张燕劫了冀州三万石军粮?他猛地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狰狞箭疤——那是半年前与匈奴血战留下的,孤用这百架铁犁,换的是颍川二十年太平!

角落里的唐周突然剧烈咳嗽,这个背叛太平道的书生此刻面色惨白如纸。刘贤踱步至他身后,手掌重重拍在肩头:比如这位唐先生,不就用三十卷《齐民要术》换了条性命?唐周怀中的帛书应声滑落,密密麻麻记载着三月后黄巾军将在八州二十八郡同时举事的部署。

荀彧突然伸手按住将要飘走的帛书,指尖在甲子二字上摩挲:颍川有良田万顷,最怕蝗虫过境。他抬眼时,刘贤看见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泛起了涟漪。

突然,东厢传来瓷器碎裂声。赵云白袍染血闯入,龙纹枪尖还滴着黑血:禀主公,七个死士埋伏在庖厨,箭镞淬的是乌头毒。他踢过半截断箭,箭杆上赫然烙着袁氏徽记。

刘贤俯身拾起断箭,在郭图逐渐惨白的脸色中将箭头抵在他喉头:郭公子觉得,袁本初是想要孤的命,还是诸公的命?他突然手腕翻转,箭尖深深扎入案几,叮的一声震落王凌手中暗藏的袖箭。

满室烛火骤然摇曳。二十名玄甲卫破窗而入的瞬间,刘贤突然抓起酒壶泼向墙壁,酒液顺着砖缝渗入暗格,三只信鸽扑棱棱撞在铁网上。荀彧猛地掀开地砖,露出尚未燃尽的密信残片——正是郭图写给袁绍的并州牧求购铁器意图谋反。

诸公现在可信了?刘贤甩开大氅,露出内衬的粗麻中衣,孤要的百架铁犁,犁的是黄巾叛军的根基!他抓起唐周后颈将人按在舆图上,三月后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百万流民将化作饿殍!

荀彧突然起身,玉簪在动作间落地碎裂。他抓起刘贤改良的耧车图纸,声音第一次失了从容:此物若配以代田法,旱地亩产可增五斛!他突然转向面如死灰的士族们,诸公可知,黄巾军中多有精通农事的太平道徒?

王凌手中玉珏终于跌落,在青砖上摔成八瓣。这个向来以四世三公自傲的老者,此刻看着图纸的眼神如同饿狼:若能保我王氏坞堡,五千斤精铁明日便可运往河内。

子时梆子响起时,刘贤独坐残席,把玩着荀彧不慎遗落的和田玉簪。庭中槐花落满肩头,他听着墙外渐渐远去的车马声,嘴角勾起冷笑。姚海捧着热汤近前:殿下当真要收郭图为质?

留着他给袁绍传信才好。刘贤将玉簪投入火盆,看着翡翠在烈焰中迸裂,就说孤要用十万石粮食,换袁本初在冀州帮忙剿匪。

暗处忽然传来衣袂翻飞声,荀彧去而复返,月白深衣上沾着夜露:殿下可知,您方才那番话救了多少苍生?他手中捧着重新誊写的《农政辑要》,扉页添了句水旱从人,不知饥馑。

刘贤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那里隐约传来早春的雷声。他想起穿越前在农科所实习时,老教授抚着汉代耧车模型叹息此物早该改变历史。此刻掌心还残留着铁犁图纸的墨香,远处军营传来晨操的鼓点声。

荀彧突然深深作揖:颍川荀氏愿献族中三百工匠。他抬头时,晨曦正好映亮眼中星火,只要殿下答应,新式农具不得用于征伐。

文若先生觉得,并州陌刀卫靠的是农具锋利?刘贤大笑掷出虎符,铜兽在空中划出弧线,三日后请先生观兵河阳津,看看孤的陌刀能不能劈开这乱世!

晨光刺破云层时,二十辆牛车碾着晨露驶出颍川。车中除了百架新铸铁犁,还藏着唐周连夜绘制的黄巾军布防图。刘贤抚摸着犁头上隐约的并州官造铭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道:昨夜庖厨那七个死士,箭镞上淬的当真是乌头?

赵云策马贴近车窗,声音裹在春风里:是属下调换了毒药。他龙纹枪尖挑着半块袁氏令牌,真的毒箭,此刻应该插在袁本初枕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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