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北麓的朔风卷着火星子掠过箭楼时,刘贤正用匕首削着半截焦黑的松枝。三日前巡边斥候带回的狼粪还堆在墙角,混着硫磺的气味刺得人鼻腔发疼。赵云突然按住他的手腕,龙纹枪尖挑起帐帘缝隙:来了。
子时的梆子声淹没在风雪里,地平线上浮动的幽绿磷火连成潮汐。刘贤将松枝插进火盆,看着树脂在烈焰中爆出噼啪声响:三百步外那片枯桦林,埋了多少火油瓮?
八十口,每瓮三十斤。张宁裹着狐裘蹲在沙盘前,炭笔在阴山隘口画出血色弧线,右贤王的金狼旗若到此处,便是阎罗殿的门槛。她腕间的七星镯碰响陶罐,里面泡着二十只死雀——这些误饮毒泉水的鸟儿,正是引诱匈奴的饵料。
刘贤突然抓起张宁的医箱,抽出三根银针钉在沙盘上:亥时三刻东南风起,我要火势在三十息内吞掉整片河谷。针尖颤动的频率与帐外马嘶共振,赵云的白袍无风自动,龙纹枪已出鞘三寸。
远处传来苍狼啸月,第一支火箭划过夜空时,刘贤的鸣镝箭同时离弦。燃烧的箭簇撞上枯树桠的瞬间,埋在地下的陶瓮轰然炸裂,火油顺着沟渠奔涌如赤蛇。右贤王的金甲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他挥刀劈开着火的亲卫,匈奴语嘶吼声里带着惊怒:汉狗使妖法!
这是诸葛连弩三年前就该有的待遇。刘贤冷笑着扯动机关索,二十架改良床弩从雪地里仰起,浸透火油的麻绳在寒风中绷直如弓。这是他耗费半年设计的地龙翻身——以牛筋与青铜机括联动的伏火阵,此刻喷吐的火龙映红了半边天穹。
张宁突然拽住刘贤的箭袖:东南角火势不够!她指向那片反常的暗区,本该燃烧的枯草堆竟覆着层薄冰。刘贤瞳孔骤缩,那是太原王氏私兵惯用的硝石粉,昨夜军械库失窃的三车火油有了下落。
子龙!刘贤劈手夺过令旗,带你的人压住左翼,那帮杂碎穿了双层皮甲!他话音未落,赵云的白马已撞入火海,龙纹枪挑飞的匈奴骑兵胸口,赫然露出并州边军的制式锁子甲。
右贤王的战车碾过同袍尸体,镶着狼牙的车辕直冲箭楼。刘贤反手抽出五支鸣镝箭,却在拉弓时摸到箭囊底部的玉珏——这是三日前从王氏别院搜出的信物,此刻沾了火油分外湿滑。
殿下小心!张宁突然扑来,医箱砸偏了袭来的流矢。刘贤就势翻滚,箭矢擦着耳廓钉入立柱,箭羽上绑着的布条写着鲜卑文。他猛然想起月前袁绍使臣拜访鲜卑大人的传闻,牙关几乎咬出血来。
火墙突然裂开缺口,三百匈奴死士顶着湿牛皮突入。刘贤踹翻火盆,烈焰顺着提前挖好的沟渠窜起三丈:放滚木!二十根裹着铁刺的巨木从山坡冲下,沾了火油的木身拖出焰尾,将匈奴阵型撕成碎片。
右贤王的金刀劈开滚木,却劈不开扑面而来的热浪。他的战马惊蹶人立,将主人甩进燃烧的沟渠。刘贤的弓弦在此刻绷到极致,鸣镝箭穿透三重皮甲,将匈奴王旗钉死在焦土之上。
留活口!刘贤的吼声被爆炸声淹没。埋在山腰的最后十瓮火油同时炸开,气浪掀翻了试图后撤的匈奴残部。张宁的银针在此刻出手,刺入右贤王膝窝的瞬间,赵云的白马已踏住他的金甲。
风雪突然转向,燃烧的松脂味里混入肉焦臭。刘贤踩着仍在抽搐的匈奴伤兵,剑尖挑起右贤王的下巴:袁本初许了你多少战马?他靴底碾碎半块未燃尽的密信,上面的邺城官印清晰可辨。
右贤王啐出口血沫,突然咬向领口的毒囊。张宁的银针快他半分,七星镯擦过咽喉时,一枚蜡丸滚落雪地。刘贤捏碎蜡封,里面是绘着并州防务的绢布,边角处太原王氏的暗纹刺痛双眼。
带他去见吕布。刘贤将绢布扔给赵云,告诉奉先,他三年前剿灭的白波贼,如今在给袁本初当狗。龙纹枪挑起右贤王的瞬间,东北方突然亮起求救烽火——那是王氏坞堡的方向。
张宁正在给烧伤的士卒敷药,忽然听见刘贤的冷笑:王凌老儿以为烧了自家坞堡就能撇清干系?他扯过染血的舆图,炭笔圈住火势蔓延的轨迹,传令陌刀卫,把匈奴尸体扔进王家马场。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刘贤站在焚毁的桦林前,看着最后一具焦尸被抛上牛车。姚海捧着从匈奴大营缴获的密匣近前,里面除了与袁绍往来的书信,还有半块未刻完的并州牧官印。
找最好的匠人仿刻全套。刘贤将官印扔进熔炉,给袁本初送份大礼,就说这是并州士族共同的心意。
张宁的医箱突然跌落,她弯腰拾捡时露出后颈的刺青——那是太平道祭酒的符印,此刻在火光中宛如泣血。刘贤的剑鞘压住她手腕:姑娘的医术救得了瘟疫,可能救得了天下?
民女只知,殿下的火焚了阴山,却焚不尽人心鬼蜮。她推开剑鞘,银针挑破指尖,血珠坠入未熄的余烬,但若能在灰烬里种出粟米,便是大善。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幸存的匈奴俘虏被铁链串成长队。刘贤望着他们手臂上的并州军刺青,突然放声大笑。笑声惊起寒鸦,二十里外的太原城头,王凌正看着自家马场腾起的黑烟昏厥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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