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太原王氏的封地。
荀彧的玉簪终于跌落在地。他弯腰拾取时,瞥见仓底堆着的《田律》竹简,每条旁都注着朱砂批语。最末一卷写着官仓取一,民得留三,这比曹操的屯田制多了整整一成余粮。
曹公若愿以战马换粮种......刘贤突然将钥匙串抛给荀彧,这仓里的三万石新粟,先生可随意查验。钥匙碰撞声里,荀彧听见谷堆后传来机括轻响——那是二十架蓄势的连弩,正对着他的后心。
暮色染红打谷场时,荀彧的指尖已沾满粟粉。他摩挲着量器边缘的刻痕,忽然道:殿下可知,许都的斗比并州小两分?
所以曹公的军粮总不够吃。刘贤笑着摊开手掌,掌纹里嵌着的谷壳簌簌而落,就像这天下,若量器的尺寸都不公,谈何匡扶汉室?
荀彧的广袖无风自动。他看见流民孩童用木棍在沙地上演算,竟是在分配今冬的口粮;更远处,张宁带着医徒给老农把脉,药囊上绣着并州官医的字样。这些画面与许都饿殍遍野的街巷重叠,刺痛了他袖中那封曹操的亲笔信——若不可用,则除之。
突然,晒谷场东侧传来骚动。二十个披麻戴孝的流民抬棺哭嚎,声称并州军强征口粮。刘贤夺过荀彧手中的量斗,大步走向人群:开棺!若有一粒粟米,本王自刎谢罪!
棺盖掀开的瞬间,腐臭扑鼻——里面堆满霉变的陈粟,分明是袁军克扣的军粮。刘贤抓起把黑粟撒向空中:这是三日前从邺城运来的‘救命粮’!他猛地扯开领头流民的衣襟,露出袁绍部将文丑的刺青。
荀彧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见赵云的白马踏碎落日,龙纹枪挑飞伪装者的假须;更看见刘贤蹲下身,将真正的赈灾粟袋塞进吓哭的幼童怀里。那孩子破涕为笑的模样,像极了少年时在颍川书院的自己。
当夜,荀彧独坐客舍,案头摆着刘贤赠的《农政辑要》。烛火摇曳间,他忽然用指甲刮开书脊,夹层里掉出半片残破的《讨曹檄文》——正是他亲手为曹操拟定的讨逆诏书草稿。窗棂在此刻轻响,张宁的银针带着字笺钉入梁柱:君若择木,三更马厩。
五更鸡鸣时,荀彧的马车悄然驶离并州。车辙比来时深了三寸,箱底压着刘贤手书的量器图,以及半块可调动河内粮仓的虎符。官道旁的松枝上,赵云解下连弩的机括,对阴影中的刘贤低语:真要放他走?
他会带回比十万石粟米更珍贵的东西。刘贤碾碎掌心的谷壳,看着晨雾中远去的车影,比如对正统的怀疑。
邺城方向突然腾起狼烟,那是袁绍焚烧黑山残部的信号。刘贤转身走向屯田军寨,二十里外的黄河冰面上,第一尾鲤鱼正撞破薄冰。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