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水的浊浪拍打着壶关峭壁,刘贤站在瞭望台上咬碎第三枚杏核,舌尖尝到苦涩的仁味。荀彧递来的羊皮舆图在风中猎猎作响,墨迹勾勒的乌桓狼旗正插在漳水北岸二十里处——袁绍终究撕破脸皮,把塞外胡马引进了中原腹地。
乌桓前锋三千轻骑,昨夜已到滏口陉。徐庶将竹筒里的密报抖在沙盘上,细沙随着地动仪铜球的震颤簌簌流动,斥候在漳水上游逮到六个挖渠的民夫,他们说是奉袁车骑令疏通河道。
刘贤突然抓起把沙土撒向漳水模型,浑浊的细流顿时改道:疏通河道?袁本初这是要借漳水冲垮壶关!他指尖划过沙盘上标注的七处土丘,传令墨宫匠师,在这些位置连夜筑堤——用荀先生从许昌带来的青铜礼器熔铸铆钉!
吕布的赤兔马踏着星辉闯进中军帐,马鬃上还沾着乌桓人的骨渣:某家巡山时撞见队胡商,车里藏着三十坛火油!方天画戟挑开毡布,露出陶罐上幽州牧府的封泥印,袁绍老儿连火烧壶关的招数都用上了!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五百墨家工匠在漳水北岸架起水车。张扈抡锤将青铜铆钉砸进堤坝基座,飞溅的火星照亮岩壁上新刻的《水经注》——这是旬月前流民中老河工口述,荀彧亲自用松烟墨誊录的水文秘籍。
使君,各堤坝蓄水已满。徐庶的白袍被浪花打湿,羽扇指向东南天际泛起的鱼肚白,但袁绍主力仍在三十里外扎营...
刘贤突然折断令箭:开闸!
山崩地裂的轰鸣声中,三道水龙撞开临时堤坝。漳水像被激怒的巨蟒般扭动身躯,裹挟着上游冲下的巨木撞向乌桓大营。对岸传来战马惊嘶,乌桓王子蹋顿的金帐被浪头掀翻时,绣着狼头的王旗正缠在折断的桅杆上打旋。
报!乌桓前军尽没!斥候的声音被涛声撕碎。
吕布的狼骑却在此刻强行渡河。赤兔马踏着浮尸跃上南岸,方天画戟劈开混浊的水幕:刘伯安!你放水也不先知会......戟尖突然转向,挑飞三支从尸堆里射出的弩箭——落水的乌桓死士竟藏在水草间突袭!
正午的烈日晒不干漳水两岸的血泥,刘贤踩着没过脚踝的尸水登上残破的堤坝。对岸飘来焦臭味,袁军正在焚烧溺毙的战马,黑烟中隐约可见麹字将旗——袁绍竟把留守邺城的大将麹义都调来了。
使君,乌桓王子遣使请降。荀彧捧着浸湿的降书,帛上的狼头徽印被水泡得模糊,但使者在途中遭袁军截杀,只抢回半幅血书。
刘贤扯过残破的帛布,蹋顿歪斜的汉字间渗出紫黑血迹:袁绍许诺战后将并州女子尽赏乌桓......他突然将帛布掷入炼铁炉,蹿起的火苗中浮现张宁的脸——三日前她带着医匠去疫区,此刻应当快到壶关了。
暮色降临时,漳水突然泛起诡异的青绿色。徐庶蘸水研墨的手骤然停顿:不好!袁军在上游投毒!对岸隐约传来皮筏破浪声,三十艘袁军艨艟正顺流而下,船头绑着的陶罐在暮色中泛着幽光。
连弩车准备!刘贤的佩剑劈断缆绳,墨宫特制的霹雳车从山壁探出头来,瞄准船头陶罐——那是瘟疫死者的裹尸布熬的毒浆!
火箭划破夜空时,荀彧突然按住刘贤手臂:使君请看西南山道!隐约有火把组成的长龙蜿蜒而下,领头的白马银枪刺破夜幕——竟是赵云带着两千白毦兵,马背上还驮着装满药草的竹篓。
子龙绕到袁军后方烧了粮草!刘贤抓起鼓槌,传令张辽,开城门接应!
乌桓王子蹋顿就是在此时闯进中军帐的。他赤着淌血的左脚,金甲上插着半截袁军箭矢:刘使君!袁绍要把瘟疫尸体抛进漳水!蹋顿突然扯开胸甲,露出溃烂的伤口,我们喝了投毒的水,战马都开始发狂......
五更梆子敲响时,壶关城头竖起七面白旗。刘贤站在漳水决口处,看着乌桓残部将袁军督战的谋士审配捆成粽子。袁本初送来多少具疫尸?他踢了踢审配腰间的铜匣,里面滚出颗长满绿毛的头颅——正是月前邺城病死的袁军偏将。
使君!墨宫传来急报!张扈满脸烟尘扑跪在地,第三道堤坝出现管涌......
刘贤突然纵身跳入湍流。漳水的寒意刺得他伤口剧痛,但更刺痛的是指尖触碰到的青铜铆钉——荀彧带来的许昌礼器,此刻正在暗流中一根根松动。他憋气潜到坝底,摸到铆钉孔里塞着的麻布,那是冀州特产的防火布!
袁绍早就在堤坝做了手脚!刘贤浮出水面时,吕布正用画戟勾住他的腰带,这老王八要等我们蓄满水再炸堤!
朝阳染红漳水时,壶关城下漂满袁军楼船的残骸。刘贤站在重新加固的堤坝上,看着乌桓人用本族葬仪焚烧疫尸。蹋顿捧着镶满宝石的弯刀跪地:使君若肯救治我的族人,乌桓愿为先锋直捣邺城!
不必。刘贤将弯刀抛入熔炉,回去告诉袁本初——他指向正在架设的十二座水力锻锤,并州儿郎正在用他的攻城器械打犁头,等春耕结束,本王自会去邺城收麦子!
荀彧在此时捧来新铸的漳水碑,碑文记载着此战细节。当刘贤看到建安四年秋,并州牧刘贤决漳水大破袁乌联军时,突然用剑尖刮去破字,改刻为治字。
浊浪滔天的漳水畔,新栽的柳树正在洪泛区抽出嫩芽。对岸幸存的袁军斥候不会知道,那些随波漂来的柳条筐里,装的不是刀枪,而是并州特产的抗旱麦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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