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塞上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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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河在青铜峡拐出狰狞的弯道,刘贤的牛皮靴陷进泛着白碱的河滩。老河工李翁的旱烟杆敲击岩壁,铜锅里的火星溅到羊皮水经图上:这处漩窝吞了七架水车,使君真要在此立轮?

吞得下七架,就造七十架。刘贤抓起把沙土扬向对岸,细碎的云母在夕阳下闪着诡光,每架水车多装十二个戽斗,泥沙沉淀池扩三倍。

张燕的陌刀突然劈开浪花,刀锋挑起条两尺长的黄河鲤:墨宫匠人试了七种木料,枣木轴承泡桐叶轮最耐腐。鱼鳃张合间露出青铜铭牌——正是三日前被冲毁的水车部件编号。

对岸传来号子声,三百南匈奴降兵正扛着特制木桩涉水。呼厨泉的弯刀插在沙地,刀柄缠着的麻绳突然绷直——河底暗流卷走三个士卒,却被青铜网兜拦住。网上密布倒刺挂着前朝箭镞,正是用太原王氏私铸的劣铁回炉锻造。

使君真要教胡人修渠?李翁的烟杆指向匈奴人腰间的皮囊,露出半截《农事三字经》。

刘贤的玄铁护腕撞响岩壁,惊起栖息的鱼鹰:汉人教匈奴修渠,匈奴教汉人养马,这才叫塞上江南。他忽然扯开匈奴俘虏的衣襟,露出胸膛的汉字刺青,刺字者每日多领三升粟,现在全河西的胡人都抢着当河工。

五更时分,峡谷腾起硫磺味的晨雾。徐庶的羽扇扫过刚立起的水车基座,木纹间渗出的松脂混着铁屑,在初阳下凝成琥珀色的汉德徽记。二十名墨宫匠人同时敲入榫卯,十二丈高的水轮发出巨龙苏醒般的呻吟。

报!上游漂来尸首!斥候的喊声被浪涛淹没。刘贤抓住浮尸的麻衣,撕开后背露出青黑色刺青——正是太原王氏家奴的标记。尸身怀中的竹简用矾水写着:七月十五,黑水灌渠。

荀彧的玉笏突然坠地:今日正是七月十五!

河面陡然暴涨,混着马粪的浊浪拍碎两架新立的水车。匈奴工匠尖叫着逃窜,却被张燕的陌刀阵逼回工地。是王氏扒了上游的淤沙坝!李翁的烟杆戳向东北,他们在五十里外有个私盐场!

刘贤突然跃入漩涡,玄铁甲吸附着河底沉铁前行。他在崩裂的堤坝残骸中摸到青铜闸门,纹路竟与太原盐池的机关相同。袖箭射穿闸门铰链的刹那,二十架备用水车顺流而下,铁索绞盘在激流中自动卡进基座凹槽。

开闸——!刘贤的吼声混着铜哨响彻峡谷。三百匈奴工匠拉动牛皮索,闸门抬升时带起十丈高的泥瀑。墨宫特制的分流板将泥沙导向预定洼地,清水顺着新砌的陶管涌入干涸三百年的荒漠。

暮色染红麦苗时,王昶的马车陷在渠边。他盯着田垄间交错的水车木轨,这些轨道竟用匈奴祭器的鎏金装饰镶边。更令他窒息的是,老农用并州新铸的曲辕犁翻土,犁头刻着的汉德徽记在余晖中宛如带血。

使君好手段。王昶的玉冠被晚风吹歪,用我王氏祖坟的柏木造水车,引匈奴邪神之水...

是引万民活命之水!刘贤踢动田埂下的机关,暗渠突然喷出清泉,你祖坟的柏木做了二十四架水车龙骨,比躺着庇佑子孙强。他忽然抓起把沃土,这下面埋着你们王氏私炼的青铜鼎,熔了铸渠闸刚刚好。

月圆当空,河西七郡的百姓举着火把顺渠而行。水车群在月光下投出狰狞影子,宛如巨人握着千把犁铧。李翁的孙女将陶罐浸入支渠,罐底刻着的王字在涟漪中扭曲——这是用王氏祠堂的瓦当拓印的模具。

子夜惊变,上游突然漂下百具腐尸。张燕的陌刀刚要拦截,尸群怀中的陶罐轰然炸裂,混着瘟疫的脓血染黑渠水。刘贤夺过火把掷向空中,墨宫特制的响箭带着硫磺粉炸开绿色焰火——五十里外的备用水库立即开闸稀释毒流。

是黑山军的兄弟!流民中突然冲出个疤脸汉子,他们在上游截了王氏的马队!他捧出的木匣里,王氏与鲜卑往来的密信正被渠水浸透,信纸显影的舆图标注着所有私渠位置。

黎明时分,第一株麦苗破土而出。刘贤站在水车顶端,看着匈奴牧民驱赶马群踩踏盐碱地。特制的蹄铁翻起板结的土层,混着渠水的粪肥渗入大地。呼厨泉捧着装马粪的皮囊跪地:使君,这比抢掠痛快!

七日后,太原城头的王氏旗幡突然自燃。百姓传言那日有十二架水车在黄河显圣,车叶上浮现贪者自焚的火纹。当王昶在祠堂上吊时,没人发现梁木涂满了墨宫特制的磷粉——正是水车轴承的润滑剂。

秋收时节的河西走廊,麦浪翻滚如金海。刘贤切开新麦烙饼递给匈奴孩童,饼心夹着的羊肉竟产自昔日的战场。徐庶的羽扇掠过水车阴影,在沙地上勾勒出洛阳的轮廓:该让中原士族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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