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原城外的冻土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幽蓝,刘贤赤脚踏进翻开的泥垄时,脚底被冰碴割出细密的血痕。他抓起把混着马粪和腐尸的冻土,对着身后数万流民高举:“谁能说出这土里埋过什么,本侯赏他三亩永业田!”
人群死寂片刻,一个独眼老卒挤出队列:“光和二年大疫,这埋过俺们村七百口子!”
“错!”刘贤突然将土块砸向冰面,冻土裂开处露出半截青铜犁铧,“这是孝武皇帝时军屯的旧犁!百年前能养三十万边军,今日便能活百万苍生!”
徐庶适时展开泛黄的《屯田制》残卷,羊皮卷上的朱批被风刮得猎猎作响:“凡垦荒者,官给牛种;凡纳粮者,永免丁税!”流民骚动如潮,却有个裹着匈奴皮袄的汉子冷笑:“说得好听!去年丁原也说过这话,转头就把俺们当牲口卖给鲜卑!”
刘贤突然解剑掷地。剑锋入土三寸,剑柄的螭龙纹在朝阳下泛着血光:“此剑乃陛下亲赐,今日插在此处为界——秋收时若亩产不足三石,本侯自刎谢罪!”
人群轰然炸开。张扈趁机抡锤砸碎最后一段城墙,夯土混着芽菜籽撒向冻土:“侯爷连城墙都拆了给咱们种地,还怕个鸟!愿意干的抄家伙!”
三日后的五更天,九原城外已成修罗场。流民们用门板当犁,棺材钉作铧,城墙砖垒成田埂。高顺的陷阵营在旁监督,玄铁重甲上沾满泥浆——他们刚镇压了王氏派来毁田的死士,刀刃上还滴着血。
“报!丁原派骑兵烧了云中郡的粮种!”斥候滚落马背时,肩头插着半截箭杆。
刘贤正蹲在田埂间嫁接麦苗,闻言头也不抬:“让吕布去处理。”
“可吕布将军昨日带着狼骑出走,说是去剿匪…”
“剿匪?”刘贤剪断病苗的根须,“他是去抢匈奴人的种马了——告诉奉先,本侯要三百匹能拉重犁的河曲马,少一匹就用丁原的脑袋顶数!”
暮色降临时,城东突现火光。吕布的狼骑驱赶着数百匹战马冲入屯田营,马背上还驮着血淋淋的麻袋。“你要的种马!”他甩下个匈奴千夫长的头颅,“顺便宰了丁原派去草原的使者!”
刘贤剖开麻袋,里面竟是混着羊血的麦种:“好个丁建阳,竟在粮种里掺紫穗病的麦粒…张扈!”
“在!”铁匠拎着烧红的铁钳应声。
“把这些毒麦种熔了,打成铧头分给流民——记得刻上丁原的族徽!”
当夜,屯田营飘起诡异的肉香。吕布踹翻汤锅,捞起半截煮烂的马腿:“哪个混蛋把战马宰了?”
“是侯爷的令。”徐庶摇着羽扇从阴影走出,“这些是丁原毒死的马,与其埋了,不如煮汤。”他忽然压低声音,“将军可知,侯爷为何宁让士卒饿着也要先喂流民?”
赤兔马突然不安地刨地。吕布顺着徐庶的目光看去,几个瘦成骷髅的流民正把肉汤喂给孩子,自己舔着碗底的盐渣。月光下,那些孩童腕上系着染血的布条——是拆了“汉”字旗裁的。
五更鼓响,刘贤出现在灶台前。他舀起飘着马毛的肉汤一饮而尽,而后突然挥剑斩断左袖:“自今日起,本侯与民同食!士卒日食两顿,本侯便食一顿;流民衣不蔽体,本侯绝不穿锦!”
朝阳刺破阴云时,奇迹般的场景出现了:那些用城墙土育出的芽菜,在混着马血的冻土里疯狂生长。老农跪地捧起一株泛紫的麦苗,突然嚎啕大哭:“是汉武爷时的赤茎麦!这鬼东西居然没绝种!”
消息传到晋阳,丁原砸碎了满室玉器:“挖!给本官挖穿九原的地脉!”
当夜,王氏私兵带着洛阳堪舆师潜入九原。他们在田埂下埋下七七四十九根厌胜钉,钉头刻着刘贤的生辰八字。不料次日开犁时,流民的铧头竟挖出钉阵,张扈抡锤将厌胜钉打成耕犁配件:“多谢王司徒送的精铁!”
惊蛰那日,九原忽降暴雨。新垦的田地被冲毁大半,流民蜷缩在残破的瓮城里瑟瑟发抖。丁原趁机散播童谣:“侯爷种,王爷收,流民到头啃骨头…”
刘贤却冒雨冲上城楼。他扯下残破的“汉”字旗浸透雨水,而后奋力挥舞:“徐元直!取本侯的官印来!”
当三百斤的并州刺史印被悬上旗杆时,刘贤挥剑割破掌心,血染的大旗在暴雨中猎猎如焰:“此印为质!若秋收无粮,尔等可熔印铸钱!”
雨幕中,吕布突然率狼骑折返。马队后拖着数十架古怪农具——形似耧车却带铁齿,正是墨家失传的“龙骨水车”。
“并州不够,某家就去中原抢!”他将抢来的农具砸在田埂间,“你要的屯田,某家给你守定了!”
七月流火,九原城外翻起金浪。当第一株赤茎麦压弯麦穗时,流民营地传出震天哭嚎——不是悲声,是喜极而泣。独眼老卒跪在田埂,捧着亩产五石的麦粒疯笑:“侯爷!这麦子认主啊!”
丁原的杀手混在纳粮队伍里,匕首刚出袖就被高顺拧断手腕。“让他看。”刘贤抓起把麦粒塞进刺客嘴里,“回去告诉丁建阳,本侯用他送的厌胜钉打了副棺材——等他的头来填棺!”
秋分祭天那日,九原城头竖起九丈铜斗。流民们排队将麦粒倒入斗中,斗身刻着的《均田令》渐渐被粮食淹没。当最后一粒麦入斗,刘贤突然挥剑斩断吊绳——三百石新麦如金瀑倾泻,在城门处堆成小山。
“此粮不充军,不入库。”他踩上粮堆,任麦粒灌满靴筒,“凡参与屯田者,人取三斗;余者沿汾水放粮,直放到晋阳城下!”
运粮船队出发那夜,徐庶在粮堆里发现暗记——某些麻袋内层竟绣着王氏的徽记。“殿下早知丁原在粮种里做手脚?”
“本侯不仅知道…”刘贤摩挲着麦粒,月光下隐约可见紫穗病的痕迹,“还特意让这些毒麦种了十亩地。”他忽然轻笑,“你猜猜,这些‘毒粮’此刻在哪?”
百里外的晋阳城,丁原正对着满仓新粮大笑:“刘贤小儿终究嫩了点!”他抓起把麦粒塞进嘴里,却未发现粮袋内层的家徽。三日后,太原王氏的私兵成片倒毙,症状与当年紫穗病致死的流民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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