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原城外的雪原上突然隆起数百座土窑，浓烟裹着火星直冲云霄。张扈赤膊抡锤敲打烧红的铁块时，流民少年突然指着窑顶惊叫：“张叔！烟里有字！”众人抬头望去，翻滚的烟尘竟在空中凝成“汉犁”二字——这正是刘贤命墨家弟子设计的排烟机关。
“侯爷要的曲辕犁，今日必须出窑！”张扈将铁水倒入陶范，暗红的铁汁在模具中蜿蜒如蛇。三日前，刘贤从流民中寻到个瘸腿老农，此人祖上竟是张衡门徒，怀中揣着失传的《农器谱》。此刻老农正用炭笔在雪地上画图：“这犁头要带分土板，犁辕得弯三寸七分…”
窑炉突然炸响。淬火的铁犁在冷热交激中裂成碎片，飞溅的残片削去流民半只耳朵。丁原的死士混在人群中高喊：“天降凶兆！这犁要遭天谴！”骚动如瘟疫蔓延，眼看流民要砸毁窑炉，刘贤策马冲入人群，马蹄故意踏碎那死士的右手：“天谴？本侯让你们看看什么是天工！”
他翻身下马，抓起炭笔在残犁上勾画。刀刃般的北风刮过雪原，笔迹却稳如石刻：“犁头加装可调铧刀，犁辕改直为曲，再加个平衡铁块！”老农浑浊的双眼突然放光：“侯爷怎知《农器谱》末页的残图？”
“本王不知。”刘贤将炭笔掷入火窑，“但本王知道，能深耕八寸的犁，就能让丁原睡不着觉！”
当夜，九原城头竖起十二架改良犁。刘贤亲自扶犁试耕，冻土在铁铧下翻卷如浪。徐庶突然按住犁柄：“殿下，这耕痕太深，怕要惊动地脉…”
“就是要惊动！”刘贤猛挥鞭梢，拉犁的战马嘶鸣着冲向北郊乱葬岗，“丁原不是派堪舆师说此地有王气吗？本王偏要在这埋死人的地方种出活命粮！”
五更时分，吕布的狼骑截获一队匈奴商旅。马队驮着的不是皮毛，而是并州匠营特制的铧刀模具。“好个丁建阳！”吕布捏碎木模，碎屑中露出王氏徽记，“竟想借匈奴之手断我农器！”他方天画戟指天，“儿郎们！随某家去草原教教胡人怎么打铁！”
十日后，阴山脚下燃起冲天炉火。匈奴匠奴在狼骑的刀锋下锻造农具，淬火的冰泉被染成血红。吕布将第一把弯刀改制的铧犁插进单于庭帐前：“告诉去卑，再敢接丁原的生意，某家就把他的金帐打成犁头！”
九原城内的改良却遇瓶颈。老农捧着裂开的犁铧老泪纵横：“寒铁硬度够却易碎，熟铁柔韧却难破冻土…”张扈暴躁地砸碎第七个陶范，飞溅的碎片划破刘贤脸颊。血珠滴在铁砧上时，他突然抓起掺着马血的黏土：“用夯城墙的三合土铸模！再加硫磺粉！”
窑炉重燃那夜，流星划过北疆。暗青色的犁铧出窑时，竟自带流水纹路。老农颤巍巍试犁，铁铧破开冻土如切腐乳，耕深足有一尺！“侯爷！这是天赐的宝犁啊！”
“不是天赐。”刘贤抹去眉睫的冰霜，“是并州三万流民的血汗赐的！”
丁原在晋阳接到密报，捏碎了最宠爱的歌姬手腕：“让王氏开铁器铺，半价卖旧犁！”
半月间，并州各郡铁匠铺冒出无数仿制汉犁，却总在春耕时断裂。流民举着断犁围堵王氏商铺，瘸腿书生当街诵读《农器谱》：“…铸铁掺硫则脆，掺碳则坚，丁原刺史这是要绝百姓活路啊！”
惊蛰雷响那日，刘贤在九原城外设下“犁阵”。三百架改良汉犁列如军阵，犁头绑红绸，辕木刻《均田令》。他挥剑斩断祭牲绳索，任羔羊逃入田野：“自今日起，耕牛免税，断犁包换！”
人群欢呼未落，异变陡生。十二架木鸢从云层俯冲而下，投下的不是火油而是腐尸！张衡门徒老农推开刘贤，自己被尸块砸中，临终前从怀中掏出半片龟甲：“侯爷…《农器谱》全本是…”
“是河图！”徐庶捡起龟甲骇然，“丁原竟用洛书机关术作恶！”
刘贤将龟甲掷入熔炉，铁水翻滚间竟显出星图纹路：“传令墨家弟子，按此图改制水排！”当夜，汾水河畔立起十二架脚踏式水车，带动的不是磨盘而是鼓风机。窑炉温度陡增，铁汁终于泛出青金色泽。
丁原的死士趁乱潜入，却在偷图纸时触发了机关。改良犁的铧刀突然弹射，将贼人钉死在城墙上！有细作发现，每架犁的辕木都暗藏机括，正是墨家失传的“耕战一体术”。
清明雨落时，九原新犁耕遍并州。刘贤站在当初插剑立誓的田埂，脚下泥土突然翻涌——竟是丁原派死士挖了三年的地道！塌陷处露出森森白骨，骨堆中混杂着前朝五铢钱。
“好个丁建阳。”刘贤抓起把铜钱，钱文竟被篡改为“屯田则亡”，“传令！熔了这些脏钱铸铧犁，每个犁头刻上‘汉德永昌’！”
河畔突然传来巨响。王氏重金聘请的洛阳巧匠仿制水排，却被失控的水车绞成碎肉。徐庶展开血染的《天工开物》：“殿下早知他们会偷学？”
“不错。”刘贤将残页抛入火堆，“书里掺了错误的星图，多算了一分岁差——天工之术，最忌人心不正！”
秋分祭犁大典上，丁原的诅咒应验了。当三百架汉犁同时破土时，晋阳城外的官道突然塌陷，露出埋藏多年的废窑——正是当年王氏为丁原私铸劣犁的罪证！
“这不是天谴。”刘贤踩过跪满一地的王氏族人，“是你们自己埋的祸根！”他忽然挥剑劈向祭坛，藏在坛中的厌胜偶人滚落出来，心口钉着写有丁原生辰的桃木钉。
并州的秋风裹着麦香吹散阴霾时，洛阳太学的钟声突然响彻云霄。蔡邕率天下儒生联名上书，将改良汉犁录入《皇览》工部篇。而远在草原的吕布，正用缴获的匈奴祭器熔铸最后一架铧犁——这尊刻着狼图腾的巨犁，被他亲手插进单于庭的金帐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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