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染透晋阳城头,丁原攥着染血的绢帛在刺史府内来回踱步,青铜灯台上的火光将他扭曲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墙面上。那封从匈奴斥候尸身上搜出的密信正躺在他掌心,羊皮纸边缘残留着乌黑血迹,吕布二字在火光下狰狞如鬼面。
报——!传令兵撞开漆门跪倒在地,甲胄上的冰晶簌簌而落,南匈奴右贤王部五千精骑已过白登山,距城不足三十里!
丁原猛然将青铜酒樽砸向地面,樽中烈酒泼溅在信笺上,暗红的三日后子时举火为号顿时洇成血雾。他抓起案头虎符重重拍在案几,震得简牍哗啦作响:传令各营紧闭城门,调陷阵营驻守北门——慢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盯住案角那枚狼首玉佩,那是去年冬狩时吕布献上的猎物。
城东校场的积雪被马蹄踏成黑泥,吕布单骑立于辕门,方天画戟横在马鞍,寒风吹得他猩红披风猎猎作响。二十步外的哨塔上,三支鸣镝突然破空而起,在夜空划出三道碧绿流光。他握戟的手背青筋暴起,想起今晨刘贤遣人送来的密函:将军若欲保全九原父老,今夜切莫出营。
将军!魏续打马而来,肩甲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斥候来报,匈奴人绕过城南往刺史府方向去了!
吕布瞳孔骤缩,画戟尖端在月光下抖出银芒。他看见城北突然腾起三道冲天火光,那正是密信中约定的信号。胯下赤兔马突然人立而起,嘶鸣声撕裂寒夜,他猛地扯紧缰绳,耳边回响起丁原白日里的怒喝:奉先可知九原张氏私通匈奴?
刺史府的地窖此刻酒香刺鼻,丁原盯着跪在面前的细作,手中马鞭蘸了盐水狠狠抽下:说!吕布与匈奴约定何时献城?鞭梢扫过墙角的陶瓮,里面泡着三颗匈奴人的头颅,正是三日前吕布呈上的战利品。
大人饶命!细作的脸被盐水渍得血肉模糊,吕将军确实在冬至夜见过右贤王的使者...
话音未落,北门方向突然传来震天喊杀声。丁原踹翻刑架冲向望楼,只见城外雪原上火把如星河倒泻,无数匈奴骑兵正如狼群般扑向城墙。他浑身血液瞬间冻结——那些胡虏的皮甲下,赫然露出并州军特有的玄色战袍。
放箭!丁原的嘶吼被淹没在箭雨破空声中。他突然注意到匈奴阵中有道熟悉的身影,那人头戴狼首兜鍪,手中长刀正劈开守军的喉管。丁原的指甲深深掐入城墙垛口,那柄镶着红宝石的刀鞘,正是他上月赐给吕布的三十岁贺礼。
大人快走!亲卫拽着他退下城墙时,一支鸣镝擦着金冠掠过,箭簇上绑着的帛书飘落在地。丁原踉跄着展开染血的文字,瞳孔骤然收缩——竟是刘贤的字迹:丁使君明鉴:吕将军忠勇可嘉,奈何九原父老性命悬于一线......
南匈奴右贤王的金刀劈开最后一道栅栏,他望着城头摇摇欲坠的丁字大旗,獠牙在火光中泛着寒光:儿郎们!汉人的美酒都在地窖里!忽然有亲信举着火把奔来,捧上的木匣里盛着颗须发皆白的头颅,匣底压着张盖有并州牧印玺的绢帛:右贤王神勇,此头可换河西三郡。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吕布驻马在十里外的山岗,看着晋阳城头的火光渐渐熄灭。他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雪片在掌心化作血水。魏续打马而来,马背上横着个捆成粽子的匈奴贵族:将军,这是刘大人要的活口。
当第一缕天光照亮雪原时,晋阳城的残垣上已插满玄底金纹的刘字大旗。刘贤站在尚未冷却的尸堆前,指尖抚过城墙新添的刀痕,对身后阴影中的文士轻笑:元直,你说丁使君临终前,可曾想起当年在长乐宫外向我行跪拜礼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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