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穿透九原城墙,吕布推开营帐皮帘时,积雪已没过鎏金马镫。他解下貂绒大氅抛给亲卫,玄甲肩头凝结的冰晶簌簌而落,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幽蓝寒光。校场东南角的炼钢炉正吞吐着赤红火舌,四十名铁匠赤裸上身捶打兵刃的声响,与北风卷旗的猎猎声撕咬着寒夜。
将军,曹性带着三百亲卫往兵器库去了。魏续策马踏碎冰凌,马鞍旁悬着的首级仍在滴血,那是丁原安插在粮仓的督粮官。吕布摩挲着方天画戟的蟠龙纹,戟刃倒映出炼钢炉跃动的火光:让张扈把新铸的刀送过去。
兵器库前的积雪被马蹄踏成黑泥,曹性勒住缰绳时,铁匠头目张扈正带人抬着二十口柏木箱走来。箱盖开启的瞬间,三百把环首刀寒光乍现,刀身暗纹如蛇信蜿蜒。曹都尉请看,张扈布满烫伤疤痕的手抚过刀背,这是用阴山精铁所铸,淬火时加了黑山硫磺。
曹性突然挥刀劈向木箱,刀刃切入三寸竟发出金石相击之声。他瞳孔骤缩,刀锋翻转间已架上张扈脖颈:说!给匈奴人铸箭的硫磺怎会在你手里?铁匠们握紧铁锤缓缓围拢,暗处弓弩手拉弦声刺破死寂。
都尉明鉴!张扈扯开衣襟露出胸膛狰狞狼头刺青,这是三年前随檀石槐大人南征时烙的,去年冬刘使君亲手用烙铁毁了这印记。他胸口的疤痕犹带新肉,却分明能看出被反复灼烧的刘字痕迹。
炼钢炉方向突然传来震天巨响,冲天火光照亮半座军营。曹性还未来得及反应,张扈已抄起铁钳夹住他的刀身。铁匠们抡锤砸向弓弩手的瞬间,魏续带着狼骑冲破辕门,马蹄将积雪踏成血泥。
吕布的画戟穿透三层皮甲,将曹性钉在校场旗杆上时,那封染血的密信正从都尉怀中滑落。羊皮纸上匈奴文字弯如毒蛇,落款处赫然盖着刘贤的并州牧印。好个一石三鸟。吕布撕碎密信抛向火堆,看着灰烬中浮现的右贤王字样,连某的赤兔马都算作筹码。
魏续押着个匈奴装束的俘虏走来,扯下其皮帽却露出汉人面容。将军可认得此人?刀刃挑开俘虏的衣襟,胸口王字刺青在火光下无所遁形。吕布的戟尖突然颤抖——这分明是太原王氏的死士,月前还曾护送丁原爱妾出城。
炼钢炉的废墟中,张扈正用铁钳拨弄着焦黑的硫磺残渣。他拾起半块未燃尽的竹筒,筒内残留的火药泛着诡异蓝光。将军请看,他将竹筒递给吕布,这是黑山矿场特制的引火物,遇水反而燃得更旺。
远处传来三声鹧鸪啼叫,吕布解下腰间狼首玉佩掷给魏续:带二十轻骑往北追,那队匈奴商旅该到白登山了。他转头望向刺史府方向,那里正亮起三道绿色狼烟——刘贤约定的信号,却比原定早了整整两个时辰。
当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时,校场积雪已浸透褐红。吕布站在点将台上,看着狼骑将三百具尸体拖出军营。张扈正在重铸那柄劈卷刃的环首刀,铁锤砸落的火星溅在他新换的皮甲上,甲片内侧的刘字编号若隐若现。
将军,在曹性卧房搜出这个。魏续呈上个鎏金漆盒,盒中锦缎上静静躺着半枚虎符。吕布用戟尖挑起虎符,断口处的铜锈间竟藏着道新鲜刻痕——正是他三日前劈碎丁原金冠时留下的戟刃纹路。
急促的马蹄声自北门传来,斥候滚鞍下马时后背插着三支羽箭:禀将军!那队商旅带着五百匹战马,马鞍下全藏着...藏着...话音未落便气绝身亡。魏续扯开死者战袍,内衬上潦草血书刺痛众人双目:王氏通胡,九原危矣。
吕布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震得檐冰坠落。他抓起把带血的雪抹在脸上,寒意压下眼底猩红:好个刘伯安!某这杆画戟,倒成了他肃清并州的快刀。方天戟重重劈入点将台,裂痕正中丁字军旗的狼头徽记。
正午时分,刺史府的铜钟敲响丧音。刘贤站在角楼眺望军营,指尖摩挲着半块染血的匈奴玉佩。徐庶捧着鎏金漆盒走近,盒中虎符的断口闪着寒光:使君,吕布已收编边军,但狼骑营今晨少了二十精骑。
可是往北去了?刘贤拾起片屋瓦掷向空中,瓦片被突然袭来的箭矢凌空击碎。徐庶望向北面苍茫阴山,笑意染上眉梢:右贤王的尸首,此刻该喂饱白登山的苍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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