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北麓的朔风卷着雪粒砸在铁甲上，高顺握刀的手指早已和青铜吞口冻成一体，五百重甲卒列阵的铿锵声惊飞了秃鹫，这些食腐的畜生在空中盘旋三圈，终究不敢落下啄食匈奴人遗弃的尸首——那具被腰斩的匈奴千夫长还在雪地里抽搐，肠子冒着热气，像条垂死的赤练蛇。高顺的胫甲陷进冻土三寸，铁片摩擦的声响像是磨刀石划过青铜剑，他望着百步外那道两丈高的冰墙，墙头插着的狼头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旗面凝结的血冰正簌簌剥落。副将张虎拎着滴血的环首刀凑近，刀刃上十七道崩口映出他眉骨新添的箭创：“将军，冰墙后藏着三十架床弩。”话音未落，对面冰墙突然崩裂开蛛网纹，墙缝里渗出黑稠的液体，高顺的瞳孔猛地收缩——那是匈奴人用马鬃混合鱼胶熬制的火油，遇风即燃。
五百具铁甲同时下蹲的声响震得雪地发颤，高顺的刀鞘重重磕在夯实的冻土上，身后两列重甲卒立刻将包铁大橹插入雪地，橹面倾斜的角度刚好遮住后方袍泽的胸腹。冰墙后的床弩机扩声如蝗群振翅，三十支裹着油布的重箭破空而来，箭簇犁开雪幕的轨迹清晰可见。高顺的刀尖挑起块冻硬的马尸，那箭矢贯穿马尸时爆开的火星溅在铁甲上，烫出焦黑的斑点，他盯着钉在橹面的箭杆——箭尾缠着的麻绳正嗤嗤燃烧，绳头系着的陶罐里，上百只毒蜂振翅欲出。“举橹！”暴喝声压过北风，五百面大橹轰然竖起，毒蜂撞在包铁橹面的声响如冰雹砸瓦，高顺的刀背拍碎最后一只漏网的毒蜂，黏稠的虫尸顺着甲缝往下淌，他嗅到腐败的甜腥气，那是匈奴巫医特制的蜂毒。
冰墙轰然崩塌的瞬间，高顺的刀锋已经劈开雪幕，五百重甲卒踏着同袍大橹跃过冰墙裂隙，铁靴踩碎冰碴的声响令人牙酸。墙后三十名匈奴弩手来不及后撤，最前排的重甲卒已然合身撞上，包铁护肩顶碎胸骨的脆响混着马头琴的残音，高顺的刀尖挑飞一架床弩的绞盘，青铜齿轮在空中裂成七瓣，滚烫的弩弦抽断三个匈奴人的脖颈。张虎的环首刀卡在床弩基座，他索性弃刀，铁护腕砸碎弩手的太阳穴，血珠溅在睫毛上凝成冰晶，视野里忽然闪过道银光——冰墙残骸后转出匹白鬃马，马背上的匈奴王子挽着镶金角弓，箭簇对准了高顺的后心。
高顺的铁靴正陷在床弩残骸里，他索性旋身用背甲硬接这一箭，箭簇刮擦铁片的尖啸刺痛耳膜，第二支箭接踵而至，穿透甲缝扎进腰侧三寸。匈奴王子嘴角刚泛起笑纹，却见高顺反手攥住箭杆生生拔出，血水喷在雪地上嗤嗤蒸腾白汽，五百重甲卒的怒吼突然整齐如一人，他们弃了大橹，从腰间解下三尺铁链，链头的狼牙锤划出死亡的圆弧。白鬃马惊嘶人立，匈奴王子被铁链缠住脚踝拽下马背，高顺的刀锋贴着他咽喉划过，削下半片金耳坠，刀背顺势拍碎他的膝盖：“绑了，要活的。”雪地上拖行的血痕很快被后续的铁靴踏碎，五百具铁甲如同移动的刀山，碾过最后三十步斜坡，将匈奴王帐的金顶旗杆劈成两截。
暮色降临时，雪地已看不出原本颜色，高顺拄着刀坐在王帐废墟上，铁甲缝隙凝结的血冰正在融化，渗进伤口带来细密的刺痛。张虎拎着匈奴王子的发髻过来复命，那年轻贵胄的貂裘沾满泥污，嘴角却噙着古怪的笑意。高顺的刀尖突然刺入他肩胛，挑出团染血的羊毛——羊毛里裹着的青铜虎符露出半截，符身刻着的“受降城”三字让五百重甲卒同时屏息。朔风卷着远山的狼嚎袭来，高顺望着符身上那道新鲜的斩痕，突然想起三日前在受降城粮仓见过的运草车，车辙里沾着的羊毛与眼前这团如出一辙，他缓缓起身，铁甲摩擦的声响像是无数把刀在鞘中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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