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北麓的第五座烽燧在暮色中冒着青烟,刘贤的赤兔马突然人立而起,前蹄踏碎冻土下埋着的半截苇管。他翻身下马拾起苇管,指腹擦过管口焦黑的硫磺痕迹,突然瞥见管内残留的明矾结晶——这是边军传递密信的独门手法。张工!刘贤的匕首削开苇管,夹层的羊皮上显出血色狼头图腾,狼居胥山方向的暗桩被拔了。
张扈的铁钳正在调试烽燧顶的青铜日晷,闻言瞳孔骤缩。他抓起三丈长的测风旗抛向望楼,麻布旗面在朔风中猎猎作响:戌时三刻转西北风,青烟会飘向受降城。测风旗尾部的铜铃突然叮当乱颤,十二枚铃铛竟有七枚哑声——这是三日前验收时未曾发现的异常。
吕布的画戟挑开烽燧望楼的松木门,腐朽的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吱呀声。他的玄铁胫甲碾过门槛青石,石缝里突然迸出火星——半枚断裂的青铜钥匙卡在机关齿轮间。使君且看!画戟尖端挑起钥匙残片,齿纹与受降城军械库的制式完全吻合。
刘贤的玉珏突然坠在烽燧顶的狼烟台边缘,映出西南二十里外第四烽燧的异常。本该垂直升腾的赤烟竟在空中扭曲成蛇形,烟柱底部泛着诡异的青白。仲平带轻骑驰援四号燧!他扯下腰间令符掷给吕布,若见守燧卒左臂系黄巾,即刻斩杀!
子时的阴山刮起白毛风,刘贤裹着狼皮大氅蜷在望楼箭孔前。他的手指划过烽燧记事简牍,突然停在某处墨渍晕染的日期——正是上月军粮被劫那日,简上却记着平安无事。张扈的铁钳夹起简牍就着炉火烘烤,焦糊味中浮现隐形字迹:戍卒王猛,亥时三刻私开西门,接应驼队三辆。
使君,王猛是朔方郡举荐的燧长!张扈的瞳孔映着跳动的炉火,他经手的烽燧上月刚换过狼粪燃料。炉膛里未燃尽的狼粪被铁钳夹出,断面竟露出细密的蜂窝状孔洞——这是用匈奴草原特有的白狼粪才能烧出的特征。
刘贤的匕首挑开烽燧地窖铜锁,窖内堆积如山的芦苇捆让他眉心突跳。随手扯断捆绳,苇杆空隙里簌簌落下带倒刺的青铜箭头,箭簇上的狼头纹与吕布在车悬阵缴获的如出一辙。他的指尖在箭头血槽摩挲,突然想起三日前在受降城粮仓,运草车的辕木裂缝里卡着的苇膜残片。
报——四号燧急讯!传令兵裹着风雪撞进望楼,怀中的青铜匣已冻成冰坨。刘贤用佩刀撬开匣盖,五色令旗被血水浸透,最底层的牛皮地图上,墨线勾勒的竟是阴山九燧的地下暗道。
卯时初刻,西南天际炸开五道赤烟。刘贤的赤兔马在暴雪中疾驰,马鞍旁悬挂的青铜匣里,新制的十二色令旗被冰雪冻硬。当他冲进四号烽燧时,吕布的画戟正钉着具无头尸首,尸身左臂的黄巾浸透黑血,右手紧攥的半块符节正是并州刺史府的通行令。
某来迟半步。吕布的玄铁甲凝着冰棱,这厮死前改了烟灶配方。刘贤的匕首划开望楼羊皮帘,整套烽火灶具被替换成匈奴三足铜鼎,鼎内残渣泛着熟悉的硫磺恶臭。张扈的铁钳夹起鼎耳,内壁阴刻的军械监徽记让众人倒吸冷气——正是连弩失窃案中失踪的第七枚监印。
刘贤的指甲在鼎身刮下黑灰:重制九燧传讯规!昼间增补三重旗语——赤旗绕日晷三圈示敌袭,青旗垂狼烟台为疑兵,玄旗插地窖口表内奸。他的佩刀劈开暗道入口,三十具捆扎整齐的汉军皮甲赫然在目,护心镜全被换成刻有朔方字样的狼头铜牌。
暗格最深处,五口陶瓮封着粘稠的黑色液体。张扈的铁钳刚触到瓮口,刺鼻的松脂味混着狼油腥气扑面而来:这是匈奴攻城用的猛火油!瓮底沉淀的硫磺颗粒,与三日前在受降城河道发现的走私货物完全一致。
第一缕晨光刺破雪幕时,新燃的赤烟笔直如枪。刘贤站在修复的狼烟台前,看着九道烟柱将四百里阴山串成紧绷的弓弦。张扈正指挥戍卒更换旗杆,特制的赤绢旗面用明矾水绘着隐形阵图,唯有在烽烟的热浪中才会显形。吕布的画戟深深插入烽燧地基,戟刃卡住的青铜齿轮终于咬合,带动整个望楼的日晷缓缓转向正北。
报——七号燧截获信鸽!传令兵呈上的竹管内,绢帛绘制的九燧布防图让刘贤瞳孔骤缩。图纸边缘的墨迹晕染痕迹,与王猛遗物中的密信笔法如出一辙。他猛然抬头望向东南方,受降城方向的天空隐约飘着三缕青烟,正是内奸接头的暗号。
风雪中传来赤兔马的嘶鸣,刘贤翻身上马时,掌心触到鞍鞯暗格里冰凉的连弩机括。这柄改良自匈奴技术的三矢弩,此刻正指向阴山深处某个尚未浮出水面的巨大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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