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常山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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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山真定县的麦浪在秋阳下起伏如金,刘贤勒住赤兔马时,马蹄正踏碎田埂间半块残碑。碑上赵字断口处积着新泥,显然近日被人刻意掩埋。三十步外晒谷场上,白袍青年反握龙胆枪擦拭汗珠,枪尖垂下的红缨随风轻晃,周遭老农弯腰舂麦的节奏纹丝未乱。

好个八门金锁。吕布画戟斜指晒谷场,玄铁戟刃映出麦垛暗藏的阵型。东南角三捆麦秸斜插如矛,西北方五斗麦粒撒成圆阵,分明是缩小版的雁门瓮城防务图。

张扈翻身下马,靴底碾过田埂浮土:使君,这土里混着阴山北麓的赤砂。他抽出青铜量尺插入土中,尺上刻度沾着黏腻的松脂,十日前达延部游骑在此折了七匹马,马蹄铁印深三寸有余。

刘贤目光扫过晒谷场边的木犁,犁头磨损处泛着异常青芒。赵云似有所觉,枪尖轻挑将木犁勾至身前:并州军械监的淬火工艺,用在农具上倒是糟蹋了。指腹抹过犁刃,沾起的铁屑在日光下泛着细密水波纹——这正是五年前幽州突骑重甲才用的百锻钢纹。

好眼力。刘贤解下马鞍旁的羊皮水囊掷去,只是赵氏祠堂的松木梁柱,似乎更适合打制云梯。

赵云扬手接住水囊却不饮,反手倾入身旁石槽。清水漫过槽底刻痕,显露出阴山九燧的分布图形:使君可知这石槽每日承接屋檐雨露,七年来从未漫溢?水面倒映的祠堂飞檐阴影,恰与槽中水线组成完整的边防斥候路线。

吕布突然暴喝,画戟劈开祠堂门前的拴马石。碎石崩裂处露出半截箭杆,青铜箭簇上的锻纹令张扈瞳孔骤缩:建宁三年的破甲箭!当年幽州突骑配发三千支,战后清点却短了七十四支。

中平元年冬,七支这样的箭钉在赵某枪下。赵云振腕抖开枪囊,七枚变形的箭簇叮当落地。每枚箭尾都刻着细如发丝的编号,与军械监失窃案卷中的记录分毫不差。

暮色染红麦垛时,晒谷场东侧传来战马嘶鸣。二十匹胡马挣断缰绳狂奔,马尾绑着的骨哨发出达延部特有的尖啸。赵云白袍忽展,龙胆枪点地腾空,枪杆扫过马群竟似牧人挥鞭。惊马立时转向,铁蹄在黄土上踏出并州狼骑的锋矢阵轮廓。

好个驯马术!刘贤甩出腰间令旗,玄色旗面掠过马首。领头胡马人立而起,露出鞍鞯内侧的烙痕——正是上月阴山缴获的达延部千夫长印。

赵云收枪伫立,枪纂在夯土地面刻出沟壑:使君欲用云,当依三事。沟壑走势与石槽水线重叠,竟成完整的屯田水利图,一不焚田,二不伤农,三不驱民为饵。

刘贤解下佩刀掷于麦垛,刀身映出三十里外起伏的丘陵:阴山北麓三千顷荒地,正缺善用百锻犁的农都尉。刀柄铜吞口暗藏的机关弹开,露出里面浸过桐油的边防布防图。

五更梆子撞碎晨雾,晒谷场燃起新磨的麦香。赵云枪尖挑起三粒麦种:若使君许常山三年不纳军粮,云愿为并州训三千铁骑。麦粒落入刘贤掌心,其中一粒暗藏金边,正是当年洛阳上林苑培育的御麦种。

三年后秋分,本官在阴山隘口备酒。刘贤翻身上马,赤兔铁蹄踏破石槽。水流漫过新刻的沟渠,将屯田图与边防图融成完整疆域。赵云的白袍染上麦尘,枪尖红缨系着的麦穗迎风而展,穗芒如剑指北疆。

二十里外达延部游骑的烟尘腾起时,晒谷场的老农举起连枷。击打新麦的节奏渐与战鼓同频,金黄的麦粒飞溅如箭,落地竟在黄土地上排成冲锋阵型。而真正的收成,此刻才刚刚破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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