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颍川暗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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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戏志才的指甲掐进竹简缝隙,在颍川陈氏田亩七万六千顷的字样上留下月牙状血痕。刘贤蘸着黍米浆糊将最后一张田契抄本贴在城隍庙照壁上,转身时瞥见戏志才的破旧葛袍在晨风中翻卷如残旗,腰间革带上别着的青铜算筹正与庙檐铁马相撞,发出细碎的铮鸣。

使君真要撕破脸皮?戏志才突然扯断三根算筹,断茬刺得掌心渗血,陈元方昨日送来二十车缣帛,说是恭贺屯田初成。

刘贤接过徐庶递来的麻布裹住渗血的掌心,语气平淡得像在点评军粮账册:他送缣帛用的是五驾马车,车辙深三寸——每车至少载重五十石。二十车缣帛足够五万流民冬衣,却偏偏要赶在秋收前送来。

戏志才瞳孔骤缩,抓起算筹在地上勾画:秋收在即,五万流民若因赶制冬衣误了农时...枯枝般的指尖突然颤抖,陈氏要断屯田根本!

城隍庙外突然响起铜锣声。赵云的白毦枪挑着个浑身湿透的驿卒冲进庙门,枪尖挂着的水珠在青砖上溅出个急字。主公!黑山军截了咱们的粮船!驿卒咳着河水呈上竹筒,火漆封口处赫然是张燕的狼头烙印。

戏志才夺过竹筒时,一缕黑烟正从城南码头升起。刘贤盯着竹筒内浸透的绢帛,突然抽出徐庶腰间匕首划开夹层——三粒被桐油浸泡的粟种滚落掌心,正是他上月分发给屯田户的颍川黄。

好个陈元方!戏志才的算筹在地上勾出河运图,黑山军从不过淇水劫掠,除非有人泄露粮船航线。他枯瘦的手指划过颍水支流,粮船本该走棘津渡,如今却在淇阳坞被截——此处河道狭窄,需熟知水文之人才能设伏。

刘贤将粟种抛给徐庶:让张扈带三十架踏张弩去淇阳坞,弩箭全部换成鸣镝。转头对赵云道,子龙挑五十白毦兵换上流民短褐,把陈氏送的缣帛运到城南码头。

戏志才突然用算筹戳向河运图某处:使君要烧船?

陈元方既想调虎离山...刘贤的匕首钉在淇阳坞位置,本官便送他场烈火烹油!

暮色初临时,淇阳坞芦苇荡中响起刺耳的鸣镝声。张燕的狼牙棒扫飞三支鸣镝,却见箭杆中空处飘出青紫色烟雾。是并州狼骑的毒烟!喽啰的惨叫声中,三十架蒙着湿牛皮的水排战车从上游冲下,车头铁锥撞角撕开贼船侧舷。

与此同时,城南码头的缣帛堆突然窜起丈高火舌。陈氏暗桩刚要高喊流民纵火,却见赵云率白毦兵从火光中冲出,枪尖挑着块未燃尽的松明:陈氏运帛车底板夹层藏松脂硫磺,铁证在此!

子夜梆子响过三巡,陈纪的茶盏在刘贤脚边摔得粉碎:刘并州是要与天下士族为敌?

本官只与贪蠹之人为敌。刘贤将浸透松脂的缣帛残片铺在案上,陈公可知这二十车缣帛浸透多少民脂民膏?他突然击掌,徐庶应声抬进三十卷田契,阳翟陈氏田亩七万六千顷,佃农年纳租粮三十万石——而颍川郡去年上缴国库的田赋仅八万石!

戏志才的算筹在此时噼啪作响:按《汉律》三十税一,陈氏年隐田赋二十二万石,折钱五亿。他枯瘦的手指突然戳向陈纪鼻尖,够买下半个洛阳城!

陈纪的玉带扣撞在案角,裂帛声里透出厉色:刘并州莫忘,颍川士族门生故吏遍天下!

所以本官特来送礼。刘贤拍手,张扈扛进个丈余长的木箱,此物名均输斗,明日将分发给各县官仓——陈公请看,这刻度比旧制精准十倍。他掀开箱盖,青铜量器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正好用来重丈颍川田亩。

五更梆子响时,陈纪的牛车在官道上压出凌乱车辙。戏志才望着车辙里渗出的冷汗痕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使君这招阳谋...咳咳...怕是明日就有万民请愿重丈田亩。

还不够。刘贤将鸣镝残箭投入火盆,待张燕的谢礼送到,这火才能真正烧旺。

晨雾未散时,淇阳坞的俘虏被押至城下。张燕的狼牙棒上串着三个活口,正是陈氏门客。使君承诺的。黑山悍匪将染血的名册抛上城楼,某只要两船粟种。

刘贤翻开名册,在河内杨氏字样上重重画圈:给张寨主再加三船陈年粟——传令各郡,今日起施行《度田新令》,凡隐匿田亩者,佃农举告可得其田三成!

戏志才的算筹突然在墙砖上勾出个卍字符:使君可听过坞堡星火?

那就看这把火...刘贤将名册掷入烽火台,能烧红几分天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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