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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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衣裳的婢女自袖袋中取出一支金桂步摇簪子,此物正是当初涂山宏赠与白桃的定情信物——香月,不过白桃驾车离去前将其留赠给了春桃。

春桃取下了涂山悦绑在头发上的红绳婵娟,一头乌黑清亮的秀发便如瀑布般流淌在了少女的肩头,垂落到了她纤细的腰肢上。

涂山悦似有察觉,疑惑道:“春桃?你要干嘛……”

红衣裳的婢女将红绳婵娟递到少女手中,轻声道:“嘘……小姐不要说话,奴婢在为你及笄。”

她绾起少女瀑布般的秀发,手指温柔动作细腻,不停的梳理着,使之柔顺平滑。

“从今往后,小姐便是大人了。”

“从今往后,小姐便可以出嫁了。”

从今往后,小姐便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她在心里想。

妆容好后的少女神色悦然,她伸手拿起桌上的铜镜,搔首弄姿的独自欣赏了起来,“真好看呐!”

“是啊小姐!”说完这句话,红衣婢女的身影竟然虚幻了几分,“该休息了。”

“春桃你先睡觉吧!”少女嘟囔着嘴,“我还想再看一会儿,嘻嘻!”

春桃还想再劝两句,身子却有些不听使唤地左摇右晃了起来,眩晕得厉害,她连忙伸手按住脑袋,有气无力道:“好的小姐……”

红衣婢女强忍住倒地的冲动,然后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翻身上了床。

她垂帘着双眸,额发散乱地躺在床上,嘴里不断喃喃着什么。

桌前的少女用棉巾洗去妆容,又小心翼翼地取下了头顶的金桂步摇簪子,将其收好后,才吹灭了屋内的灯。

于此同时,另一个房间内。

王志是被疼醒的,他发现居然有人正在袭自己的胸。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他还是拍开那只咸猪手,抹黑点燃了油灯。

借助微弱的光亮,王志发现刚刚摸自己的胸的人正是身旁的姜夜。他眉头微皱,因为他已经和青年同床共枕一个月左右了,可在此期间却完全没有发现过他小小年纪居然有龙阳之好。

王志凑上前去一看,细看之下发现姜夜的面颊潮红,他伸手一摸,发现青年的体温极其烫手。

“难不成他做了春梦?”王志喃喃道。

最后为了自己的清白着想,王志还是决定今晚就睡在地上好了。

三月四日一早,客栈。

姜夜便从睡梦中醒来了,刚醒来他就感觉自己的状态十分良好,达到了肩抗两头牛的地步。

他穿好衣服,刚翻身下床时,却蓦然听到了一声惨叫,“王兄?你怎么睡在地上?”

王志揉了揉自己的屁股,睡眼朦胧道:“我要是不睡在地上,就晚节不保了!”

姜夜眉头微皱,“哦?王兄何处此言呢?”

王志叹了一口气,“没事儿!都过去了!”

说完,王志就自顾自地穿起了衣鞋,青年见此也便没有再深究了。

简单洗漱过后,两人便享用起了客栈店小二送来的鸡蛋、清粥还有咸菜。晚餐并不丰富,但胜在果腹。

吃过饭后,王志就去喂马了,而姜夜也去敲了涂山悦的房门,往日里开门的都是春桃,而今日开门的却是小显眼包。

所以姜夜惊讶了一声,道:“春桃呢?”

小显眼包丝毫没有隐藏声音里的悲伤,“春桃的身体好像有些不舒服,姜夜你快来看看!”

青年闻言皱起了眉头,急忙道:“好,我这就去看看。”

说完,涂山悦就指引着姜夜来到了春桃的床榻边。

红衣裳的婢女紧闭着眼眸,双唇发白,嘴里不断呢喃着什么。

姜夜会一些简单的医术,于是连忙捏住春桃的手腕,为她把起了脉。

几息过后,姜夜眉头紧皱,“奇怪,她的脉象很正常。”

涂山悦闻言面色疑惑,道:“可是她现在哪里像正常的样子啊?分明是感染了风寒啊!”

姜夜否认着摇了摇头,“我医术浅薄,还是找个大夫来看看吧。”

“好!姜夜你快去找大夫,我在这里守着她!”涂山悦心急如焚道。

“好。”姜夜说完,径直离开了。

涂山悦坐在床榻边,紧紧抓着春桃的手,她心疼道:“春桃,你到底是怎么了啊……”

不多时,姜夜就领着一位大夫走进了房间内。

“左大夫,你快看看那个姑娘!”

“好。”

左大夫端来一根凳子,坐到了床对面,然后捏住红衣婢女的手腕,为她诊断起了脉搏。

没过多久,左大夫就露出了一副疑惑的表情,他站起身又仔细端详了起了春桃的脸颊,却迟迟不敢妄下言论。

他出声询问道:“她有这种症状多久了?”

涂山悦闻言仔细回想了起来,“昨夜亥时还好好的,今早就这样了……大夫你一定要救救她啊!”

“那她有没有吃错什么东西?”大夫继续问道。

涂山悦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曾,我们吃过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奇怪哉……”犹豫了片刻后,左大夫还是说出了自己最后的诊断,“以我拙见,这姑娘已经生出了死象,恐怕时日无多了……”

涂山悦一听如临大祸,怔道:“怎么会这样?春桃明明昨天还好好的!大夫,你是不是看错了啊?”

“老夫行医四十余载,眼拙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过希望这次是老夫眼拙吧……”说完,左大夫便起身离去了。

涂山悦急得哭出声来,“现在怎么办啊姜夜!他说春桃要死了……”

姜夜闻言眉头轻挑,目前的异常令他想起了昨夜春桃的反常。

“给我三炷香的时间。”姜夜如此说道。

涂山悦闻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姜夜,你有什么办法吗?”

“嗯,姑且一试吧。”姜夜说道。

“好!”涂山悦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姜夜身上了,“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吩咐我。”

“嗯,我要开始了。”姜夜随即从身上掏出一张青纸金字的符篆置于红衣婢女的印堂,却没有用灵力激发。

这是一张青丹妙手符篆,它的作用是能令外伤迅速愈合,不过不适用于现状中的春桃,还需要其余的准备。

姜夜先是从行囊中取出一叠金纸,足足有十余张,后又取出一只毛笔以及一块青色的墨条,将这些物件统统都置于桌上。

随后,他说道:“悦儿,帮我研墨。”

“嗯!”于是少女赶忙来到桌边,执起青色墨块研磨了起来。

姜夜分开这些符篆,将其整齐地排列于桌上,然后又取出一块红色墨条独自研磨了起来。

不多时,两人便研磨好了一些墨液,姜夜又取出一金一黑的两块墨条,吩咐涂山悦继续研磨。

而后,姜夜便提起毛笔屏气凝神精心一笔一划的临摹了起来,他运转着窍穴内的灵气,将其熟练的灌注于比毛笔之中,一笔一捺,皆有神性显露。

他先是用青色墨液临摹了三张符篆,后又用红色墨液临摹了两张符篆,再用金色墨液临摹了四张符篆,最后才用黑色符篆临摹了两张符篆。这样还剩余有三张空白的符纸,不过他打算将其另做他用。

姜夜先是取出两张金纸青字的符篆,将其激发后丢进第三张金纸青字的符篆上,前两张金纸青字的符篆飞快燃烧后,第三张金纸青字的符篆便悬浮于桌上一尺处,静静地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然后,姜夜右手两指并拢,用力划开了左手的手掌,并将掌心血滴入了一张金纸黑字的符篆中,接着用左右手各自抓取了一张金纸红字的符篆,将窍穴内的灵力尽数灌入其中,随后将其扔到了那张滴有掌心血的金纸黑字的符篆之上,前者则变成了虫子一般,直接将后者啃食殆尽后,两张金纸红字的符篆便相互缠绕着漂浮于了桌上一尺处,看起来既诡异又神秘。

随后,姜夜端二指立于身前,低声吟唱了几句符语后,便将二指凌空指向了最后一张金纸黑字的符篆,符篆很快便燃烧了起来。

待金纸黑字的符篆燃烧后,姜夜就一把抄起剩余的四张金纸金字的符篆,将其一一投喂给了燃烧中的符篆,符篆上的火焰很快就虚化了起来,紧接着燃烧着的符篆便静静地漂浮了起来,悬停于桌面一尺之高。

由此,第一大步才算是初步完成了,而浓密的细汗也攀上了青年的额头。

姜夜没有停歇,他从桌面上取出一张空白的金纸符篆,然后将其折叠成了一只纸鹤,灵力催动之后,纸鹤便飞向了悬浮着的金纸青字符篆,贴于其表面,符篆很快就吞噬了纸鹤,随后发出了一声鹤鸣。

然后姜夜又从桌面上取来一只空白金纸,向其吹出了一口生气后,空白金纸很快拧成了一股绳,径直飞去将悬于空中的两张金纸红字的符篆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随后,姜夜又取来最后一张空白金纸,将其折成一只蚕虫的摸样,投向了正在燃烧中的符篆,蚕虫很快就吐出丝线,将符篆紧紧封印在了蚕蛹之中。

由此花费了三炷香时间才完成的白鹤东来符、长绳缠魂符、纸包火符才算是大功告成了。

三张符篆开始围绕着姜夜旋转了起来,他长出了口气,随后来到了春桃的身旁,然后将全身灵力挤入手指,凌空指向了红衣婢女印堂上的青丹妙手符篆,符篆迸发出一道强烈额青光后,很快就钻入春桃的印堂中,消失不见了。

由此春桃的表情便扭曲了起来,她很快就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而下一刻,围绕于姜夜周身的白鹤东来符、长绳缠魂符、纸包火符受到强烈的吸引后一一射入了春桃的体内。

随着符篆的注入,红衣婢女身上很快就迸发出了一道强烈的白光,白光持续了三息时间后就熄灭了过去,而春桃的额头上也已经布满了浓密的细汗。

而红衣婢女身上的痛苦也如潮水般迅速褪去了。

涂山悦紧紧地握住春桃的手,小脸皱成了一团。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片刻之后,在少女与青年期待的目光下,红衣婢女从睡梦中悠悠醒转了过来。

她伸手搭在额头上,有气无力道:“小、小姐……姜公子也在……我,我这是怎么了……全身都没有了力气……”

“好了春桃,别说了,你先休息吧。”涂山悦关切的说道。

这时姜夜走上前来,眼神凝重道:“春桃,你如实告诉我,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些什么东西?”

春桃闻言脸色惨白了起来,颇有一副急气攻心的模样,“姜、姜公子……我、我……”

这时涂山悦则插言道:“姜夜,春桃这才刚刚醒过来呢!你还是等过一段时间再问她吧!”

姜夜看了一眼神色疲惫的春桃,也有些担忧这一问把她吓出病来,便识相的闭了嘴。

涂山悦拧干了一条棉巾,轻轻地为春桃拭去了面颊上的汗珠,“春桃,你饿不饿?”

春桃微微张开苍白的唇,虚声道:“奴婢不饿的……”

而红衣婢女的目光则停留在窗边独自思索着的青年身上,她从未觉得他的侧脸如此迷人过。

这时王志从门外走了进来,动作摇曳道:“我来看看是整么个事儿!昂?我来看看是怎么个事儿!我来……呀!春桃妹妹,你这是咋滴啦?”

他的目光锁定在了床榻上的红衣婢女身上,神情关切道:“哎哟,我滴春桃妹妹哟!快告诉王哥,到底发生啥事儿了?”

涂山悦见状,立即龇牙咧嘴般刮了一眼王志,后者看见后立马端正了态度,“咳咳,春桃姑娘,快告诉我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涂山悦对此翻了个白眼,“你看不出来春桃不舒服吗?”

王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春桃姑娘,快告诉我,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涂山悦气得笑出声来,猴子抱树似的踢了他一脚,“滚呐!别来烦她!”

春桃看到眼前的情景,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姜夜眺望着远处的砖楼水巷,此刻已经炊烟袅袅了起来。这幕场景也牵动了他的思绪,他已经太久没有思考过了,师父曾告诫过他,人一旦失去了思考,就会迷失在短暂的快乐当中,人一旦失去目标,就会陷入长久的迷茫当中。

于是青年便在脑海中重新复盘起了昨夜春桃的反常,是那盒唇彩?还是那副折扇?亦或是更早的时候,早到刚认识她的时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问题早已经出现,只是姜夜没有怀疑过而已。像姜夜这样重情重义的人是不适合修行谋算之道的,因为参悟它需要足够残酷,可上天却偏偏给了他早慧的优势,于是他师父就引他入了最花费心思的符篆之道。

而回过头来,春桃本身就不必多说,而那副折扇是百分之百有问题的,昨夜的那个年轻老板也是百分之百有问题的,而且他们交易过的钱也肯定是有问题的……不,不对!严格意义上来说可能前面提及到的都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应该是交易本身才对!

是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春桃和某个人之间,到底做了什么交易。

不,还有一点需要确认,那就是春桃为何要交易,她参与这场交易本身的目的是想要得到什么呢?还是说这只是春桃单方面的意愿?不,后者的可能性显然是微乎其微的。

或许,这件事儿我还可以参考鸳鸯镇绿柚舍我而生一案,正如当初绿柚所讲,她会出现在我身边,还是因为有人在背后推了她一把,那么‘那个人’是谁?

还有一个细节,那就是绿柚盗取了悦儿身上的水泽天央符篆,而悦儿事后却交代过在我将符篆交与她手之后,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那么‘那个人’是如何得知的呢?还是说‘那个人’根本就不需要知晓,因为悦儿就是‘那个人’呢?

这个想法太可怕了,姜夜连忙摇了摇自己的头,他的确思考得有些过头了。如果涂山悦真的是‘那个人’,那么未免也太会伪装了一些。

而需要值得注意的是,‘那个人’将真相告诉了绿柚,仅仅只是需要她救我而已……不,不对,就鸳鸯镇一案过后,所造成的结果有——

一,绿柚死亡,这显然应该不是‘那个人’想要的结果,如果是的话,凭‘那个人’的能力应该可以直接了结了绿柚的性命,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的借刀杀人呢?

二,我存活,不过这显然也不是‘那个人’想要的结果,因为如果那个人想要阻止我死亡便会有许多种方法,比如直接提醒我不要去鸳鸯镇即可,由此可见‘那个人’是需要我亲自前往到鸳鸯镇的,并且这个可能性是很大的。由此可见我到达鸳鸯镇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三,赤练死亡,鸳鸯镇的超级阵法,是九阴教花费了好几年时间提前布置好的法阵,目的就是为了针对我,在我修炼《均魂宝录》的初期,这个咒鬼法阵就已经在着手布置了,而那时我甚至都没有下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