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的一声,青年于剧烈的爆炸中应声倒飞而出,径直地撞在了后面的坤元守护结界壁上,激起了一阵绚丽的波纹。
离火宗原本已经逃散而去的弟子又回来了不少,他们统统都回到了宗族祠堂,继续维持起了坤元守护结界,在姜夜和其杀阵的牵制下,他们维持结界的稳固就轻松了一大半,部分弟子甚至还可以分出心神为身处结界内的姜夜打气。
可即使这样,仍然改变不了姜夜不敌的事实。甚至有几名弟子已经在尝试冲进结界拯救姜夜了。
姜夜从结界壁上快速起身,为了防止吴臣利用自己身后的影子进行偷袭,他连忙催动移花接木符的力量,将自己传送到了结界内的另一处位置。他想起师父曾向他提及过,风灵石和《均魂宝录》会带给他很大的助力。
风灵石自然不用多说,这《均魂宝录》能起到什么作用?
姜夜思考了良久,仍然不得解法,《均魂宝录》实际上仍然有几个疑问没有解答,可他觉得即使解答了这几个疑问,也对此战没有任何帮助。
所以《均魂宝录》的用途到底在哪里?
面对疾驰而来的吴臣,姜夜再次伸手向他虚抓,使之周围挤满了锋利的风矛。下一刻,姜夜手指轻动,风矛便向包围圈中的吴臣攒射而去。
吴臣低沉了一声,顿时挥舞手中巨刃抵挡住了风矛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可恶!”狰狞一拳捣烂了泥沼蠕虫后,又拍碎了一条剧毒藤蔓。
他抬头望向天空中的青年,眼神中透露出了一阵滔天的恨意,“麻烦!麻烦的虫子!麻烦的小树枝!”
狰狞向另一边的黑色鬼物喊道:“吴臣,你还没搞定那只小乌龟么?快过来帮我!”
吴臣没看他,双手举起手中的紫焰巨刃,“你先玩你的泥巴,我可没功夫管你。”
“泥巴!泥巴!又是泥巴!还有烦人的小虫子!”狰狞那张青面獠牙的脸愤怒着。
红色妖物艰难地从泥沼池中拔出小腿,每当他要靠近结界中央的巨树时,泥沼流就会裹挟着他的身躯,将他往后挪动。期间毒素藤蔓和泥沼蠕虫还在不断的骚扰着狰狞,简直令他生不如死。
不过可惜,这道杀阵是有时限的,等时限结束,姜夜必须抓紧时机重新布置出杀阵。否则他同时面对狰狞和吴臣,简直是死路一条。他们一妖一鬼加起来,战力绝不是可以用简单的一加一能够形容的。
姜夜手持噬铁金刚符篆加持过的风矛,与吴臣拼斗了起来,一时间战况焦灼,打得难舍难分。
砰的一声,青年手中的风矛再次断裂后,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噬铁金刚符篆了,便只好凝聚出一柄普通的风矛与吴臣再次碰撞了起来。
吴臣一刀斩断青年手中的风矛后,便换做右手单手持刀,左手则生出五根锋利的黑色爪牙,一爪刺向了青年。
饶是姜夜已经提前凝聚出风墙抵挡,但仍然被吴臣的利爪穿透的胸膛。他连忙催动移花接木符篆,将自己转移到了另一处安全之地。
青年捂住胸膛,口中喷出大量鲜血,他连忙运转体内灵力封闭住伤口处的血液流动。
拼杀至此,隐藏于漫天风矛之中的移花接木符篆已经只剩下了三张,姜夜已经不敢想象自己支撑不住后,面前这两只怪物屠戮人间的惨象。
姜夜,你一定要思考!青年对自己说道。
正值此时,坤元守护结界内的杀阵正好结束。
姜夜有所察觉,刚掏出一张青纸黑字的符篆就被远处的狰狞所施展出来的拳罡给打断了。面对迅捷如风的拳罡,青年只能侧身闪避。
红色妖物传出来一道咆哮,“小乌龟!我要把你打成肉饼,然后塞进泥巴里面!”
吴臣插言道:“不要再让他用出那杀阵!”
狰狞闻言乱拳锤在胸膛上,“这一点,我比你更清楚!”
仅仅是面对他们之一,姜夜就已经有些吃力了,如今要独自面对他们二人,他的脸色比之前还要阴沉得多。
如此情景,又当如何是好?姜夜不知所措地想。
狰狞率先发难,他迈动大脚径直一条,竟直接蹦到了二十丈之高,他居高临下地打出无数道拳罡,径直朝不远处的姜夜而去,姜夜顺势往侧面一闪,本想躲开拳罡,没想到侧面又迎来了一道紫焰刀气。
避无可避之下,姜夜只好催动旋风向下飞掠而去。躲避这两道攻击后,青年连忙回身看去,却发现吴臣居然消失了。
背后微风吹拂,姜夜暗道一声不好,下一刻一道攻击就从天而降,他立即催动移花接木符篆消失在了原地。
当青年再次出现在二十丈之外时,迎接他的却是一道铁拳。
轰的一声后,受到轰击的青年直坠地面,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顿时烟尘弥漫。
两声巨响过后,吴臣和狰狞也相继落到了地上。他们聚精会神地看着面前弥漫了烟尘的大坑,一名青年跌跌撞撞地从其中慢慢攀爬了出来。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顽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艰难问道:“为何你不用影子,也能够袭杀到我的头顶……”
吴臣拿起手中巨刃,耍了一下花刀,“我的嗜影斩能够在其中制造出一种看不见的影子,我之所以一直不用就是为了等你放松警惕。”
“真是好算计啊……”青年从口中喷出一道鲜血,刚刚在最后关头,他的背部被狰狞的拳罡击中,没想到他事先预判了自己的移形换位。
这时,姜夜散发着白光的左眼黯淡了下去,下一刻,小绿柚就从其中飞了出来,她伸出小手,神色关切地擦拭着他嘴角的血迹。
吴臣饶有兴趣地看向了小绿柚,“阳魂身外身?原来你是靠它才能驱动风灵石的,有趣。”
原来绿柚变成了这样一个东西么……青年目光涣散地看着面前的小绿柚。
“绿柚快走吧……我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了,此战必败之……”他说。
狰狞此时来到了青年的面前,他举起手中巨大的拳头,高悬于他的头顶,怜悯道:“小乌龟,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姜夜呆滞地摇了摇头,他如风中残烛般,颤颤巍巍地迎接着死亡的到来……遗憾的是他直到这最后一刻还是没能完成师父交代的使命。
姜夜忽然想起自己还有好多的承诺没有兑现……
信纸中与悦儿的几个约定也要作废了……
此行出发前也没有好好地与姐姐告别,闹得不欢而散……
不能回铁城与白靖江和鲁追好好邀杯饮酒了……
不能回师门与小师弟彻夜长谈了……
还有大师兄,他若是知道我死了一定会伤感的……
二师姐呢,以前倒是和小师弟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时隔多年也不知道她原谅了自己没有……
还有好多……好多遗憾来不及表达……
“终究还是……折步于此了么……”青年抬头望着从头顶降下的巨大铁拳,慢慢地阖上了自己的双眼。
轰然一声巨响如古钟长鸣,荡漾在青年的头顶。
他蓦然睁开双眼,一只幼小的小精怪迎面顶住了拳头巨大的冲击。
“绿柚!不要!”他看着那只处于拳头下的小精怪,眼神中只有慌乱。
浓郁的阳气如洪流般从小精怪的身上发散,而后向上猛然灌冲而去,她在燃烧自己最后的生命精华,只求为身下的青年争取一丝生机。
狰狞惊讶了一眼,“护主?这阳魂身外身有点儿意思……”
下一刻,红色妖物便催发出了庞大的妖力,将其尽数灌入到了铁拳之中,燃烧着磅礴妖力的铁拳猛然向下压去,红色与白色的气息相互碰撞着,互不相让。
就在这时,另一只红衣小精怪悍然冲入了坤元守护结界之内,厚重的结界也随之如同鸡蛋壳般轰然倒塌。
那些原本被结界所遮挡起来的滂沱大雨也从天而降,一颗接一颗地砸在了青年的头顶。
红衣小精怪稍微一招手,围绕在她身上的三道符篆之一就飞速射向了红色妖物拳下的绿衣小精怪。
在符篆射入绿衣小精怪体内的一瞬间,后者身上冲灌而出的阳气就如同大坝洞开了一道缺口,倾泻得更加猛烈了。一个照面就将体型巨大的狰狞击退了好几步之远。
随后,冲灌而出的阳魂之气又飞速倒灌回了绿衣小精怪的体内,丝毫没有逸散,完全内敛于灵体。
正是长绳缠魂符。
与此同时,红衣小精怪又一招手,身边的一道符篆就飞速射向了场中摇摇欲坠的青年,青年体内的生机瞬间就被唤醒了,他的外伤以及内伤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正是白鹤东来符。
下一刻,红衣小精怪自己又吞吃了剩下的那道纸包火符篆,一时间她的灵体就散发出了一道幽暗的光芒。
“那物竟是……阴魂身外身!”吴臣雄声高呼,冰冷的雨水浇灌在他的头顶,却熄不灭他身上的那熊熊紫焰。
姜夜也看清了那只被唤作“阴魂身外身”的小精怪,竟然是红衣婢女春桃的模样。
在这一刻,青年好像什么都明白了,有关于《均魂宝录》中蕴藏着的真正秘密……或者说他于此刻,窥探到了真实的世界……
“原来……如此……”他木讷着双眸,眼神极尽了释然与悲怆,一阵清风吹拂过他的面颊。
雨停了,冰冷的水珠静静地停滞在半空中,不肯前进分毫。
无色无形的疾风缠绕在青年身边,他自自疾风中缓缓抬起平静的面目来,清冷的碎发自面颊上肆意飞舞,述说着人世间的悲凉。
“绿柚。”
“春桃。”
被唤到名字的绿衣小精怪以及红衣小精怪颔首授意,径直化作了一阳一阴两道流星,分别钻入了白衣青年的左右眼中,而后青年也随之静静地阖上了双眸。
下一刻,两行炽热的血泪汩汩的从青年的眼角滑落,起风了。
风的声音透露着萧索,却又令人无法抗拒。
吴臣手中的紫焰巨刃在凉风中微微颤栗着,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不远处的青年,眼眸冰冷,雄声沉重道:“要变天了……”
滞留于空中的水珠又开始重新坠落于地面,砸起烟尘来。
白衣青年缓缓地睁开了双眸,其中白光如昼,摄人心魄,他淡淡地开口道:“吴臣你的刀,叫什么名字。”
黑色鬼物讪笑了一声,雄声道:“念随我心,百炼成刀,刀名吴臣,弑君不弑民。”
滂沱的大雨洗去了青年眼角的血痕,周围疾风环绕,他淡然伸出手掌虚握,其中却空无一物,恍若虚影。
可是在那名为吴臣的黑色鬼物眼中,青年便已经是手握了世间最锋利的刀刃。
“来吧。”吴臣双手握紧了手中的紫焰巨刃,其上紫焰如干柴烈火,剧烈的燃烧了起来。
“来吧。”青年抬起了手中的虚影,水珠滴在上面,却不能穿过。
下一刻,两人迎着冰冷的风雨向对方冲杀而去,当他们手中的刀刃即将相撞时,刺眼的光芒一闪而过,两人也由此擦肩而过,彼此背对着对方。
没人看得清他们在光芒中拼了几招,只知道在数息之后,黑色鬼物应声倒塌在了滂沱的泥泞中。
犹然还记得他说过的一句:我心为刃,我身为鞘,天上地下,为我独尊。
下一息,这只黑色鬼物的身躯就慢慢的消散在了天地间,永远也不可以再进入轮回。
“哈哈哈哈!吴臣死了!”狰狞吐露着獠牙,狰狞的面目中竟藏有一丝兔死狐悲的意味。
“接下来就该轮到你了……”白衣青年再次举起了手中的虚影。
“好!看我能撑得过几招!”狰狞刚说完,身上的妖力就如同井喷一般迸发了出来,扩散于天地间,那是他的本源妖力,气息浓郁又霸道。
下一刻,一白一红两道身影就自雨中相对冲杀而去,白色身影举起手中虚影横刀斩去,红色身影也打出了来两道血色的拳罡。
身形一闪后,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相互背对而立。
白色身影收回了手中的虚影。
而红色身影则被拦腰斩断,倒在了血泊中。
白色身影回头看去,才发现宗族祠堂外的离火宗弟子,已经全部油尽灯枯,倒伏在雨中了。
姜夜由此站立在雨中静静地等待着,他知道这一切远未结束,只因为幕后之人还没有出现。
不多时,宗族祠堂的阶梯下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其中隐约还透露着少女的歇息声。
不多时,两只尖尖的耳朵就从被雨水打湿过的石砖台阶下冒了上来,狐耳少女艰难地攀爬上了最后一级阶梯。
少女跪在雨中喘息了一下,睁眼却发现前方的结界废墟中似乎横七竖八地躺了很多身着青衣的年轻人。
她又连忙迈动着疲软的步伐,跑到这些离火宗弟子身旁,伸出手指试探他们的鼻息,发现无一例外都已经死透了。
这时少女眼睛虚着一条缝向结界残骸的中央看去,发现那里的雨中好像矗立着一道白色身影。于是她再次迈动步伐,匆忙地向结界那边跑了过去。
临近时,涂山悦才发现那道身影似乎正是姜夜的,她庆幸地笑出声来,而后向他挥舞起了柔弱无骨的小手,喜悦道:“姜夜!姜夜!我来救你了!”
却没成想,白衣青年竟然举起了一道虚影对向了自己,少女感觉到自己的喉咙似乎随时都会被这道看不见的虚影贯穿。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青年泛着白光的双眸,感情真挚道:“姜夜是我呀,我是悦儿!你……你不认识我了吗?”
“还有……春桃,春桃去哪里了?”少女自顾自说着,“我骑马追了她一路……”
“……之前我乘坐老王的马车,后面不知怎的就翻车了……”
“还有春桃……春桃在知道你走了以后,就开始吐血,吐了好多血……我也不知道她怎的就看见了信纸的内容……”
“许是我太不小心了,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姜夜……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悦儿啊……”
“记得那日我第一次骑马吗?我半路找你要了冬雪奏曲,就是那只你大师兄送你的短笛……”
“还记得铁城那日的送行宴吗?我邀你到房顶上看星星,你送了我婵娟,还亲手为我绾上了头发呢……姜夜,这些你都还有印象的对吧……”
“还有那日正阳节,我们的重逢吗?就在长英城的那棵桂树下,你送了我一副白狐半面,你还记得吗……”
“后面我们还一起放了莲花河灯呢……这些你都记得的吧……”
“姜夜……你都记得的吧……”狐耳少女说着说着,两行清泪便顺着面颊往下流淌着。
白衣青年却面无表情地听少女讲述完了这一切,他淡淡地开口道:“站在我身后去。”
狐耳少女闻言怔了一下,随后向身后看去,发现那里正有一名戴着白龙面具的白衣青年从台阶下走了上来。
滂沱的大雨浇灌在他的身上,却无法打湿他的衣物,那些冰冷的雨水只是顺着他的头顶流淌至脚下。
少女也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于是她连忙躲到了白衣青年的身后。
白衣青年仍然举着手中的虚影之刃,动作与神情上都没有任何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