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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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期间,方才几次试探了东方花容此行的目的,却被后者巧妙的搪塞了过去,方才还不罢休,便与东方花容探讨了不少有关温容公奚氏的秘闻,其中有些话题被很好的回答了,有些则被东方花容以机密为由一句揭过了。

这些攀谈也无不在证实着东方花容的身份,后来方才索性也就不再试探了。因为就算东方花容是不是那所谓的郡主,又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他只不过是一个小镇的守官而已。

晚饭过后,方才为东方花容与李玄通精心地准备了客舍,两人都没有拒绝。李玄通与东方花容的房间相隔很近,所以并不妨碍窜门。

李玄通很担忧东方花容的安全,所以便一直守在了东方花容客舍的庭院前,他将剑匣放置在四方石桌上,背靠于行道的廊柱之上,无神的目光凝聚在面前清冷的月光上。

今夜的风很干燥,黑衣青年耳鬓的碎发蔓延过他的鼻梁,肆意的招摇着。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两位师兄。

两位师兄下山后的第一夜又是怎样度过的呢?

他们有没有吃饱?

有没有穿暖?

又有没有人与他们为伴呢?

而后李玄通又想起了二师姐苏湘琴,醉意与挂念顿时涌上心头。

我临走时没有与师姐道别,她会责备我……生我的气么?

我此番回去以后……她会原谅我么?

往后他又想到了师父,那个白头发的老头。

原来师父他也不是那么讨厌我……原来我也是很令他骄傲的一个人呐!

一想到这里,李玄通的嘴角便浮现起了浅浅的笑容。师父,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如此,黑衣青年便走过去,伸手按在了剑匣顶部的机关上,剑匣顿时便如折扇般打开了。

李玄通从其中拔出了一把银色的宝剑,此剑名为听雨。他端起宝剑竖至面前,双眸紧闭,两指并紧自剑肩向剑尖抚去,寒铁铮铮,细薄的剑刃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熠熠生辉。

黑衣青年蓦然睁开双眼,于月光下执剑而舞,步调紧凑,筋骨活用,剑心通透,一招一式中无不透露着年少轻狂。

他脑海中浮现出的是江湖小说中大侠端酒畅饮时的意气风发,拼死缠斗时的潇洒倜傥,初拥美人时的花前月下……若是问有谁能够打败现在的少年,那么他一定会说是将来更强的那个自己。

“春风得意卷青秧,桃花潭水落日长!”

李玄通意气风发地收回长剑听雨,而后又这是他从《红松长谈》中李远见大侠收剑的描写里偷偷领悟的。平时不敢肆意张扬的使用出来,怕给师父瞧见了。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但是帅得异常。

收剑后,他却忽然注意到了庭院中却静静矗立着一名黄衣女子,她笑着靠了过来,道:“李玄通,这么晚了还在练剑么?”

李玄通摇了摇头,笑道:“称不上练剑,我只是太无聊,便随意摆弄了一下师父教导过的剑招。”

东方花容将手别在腰臀后,低头看了一眼脚尖,转着眼轱辘酝酿了一下后,甜甜一笑道:“李玄通,你……可以教我剑法么?”

李玄通闻言欣然同意道:“当然可以啦东方姐姐!”

“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东方花容也没想到李玄通答应得这么干脆。

“嗯!”

随后,东方花容便从房间中取来了自己的佩剑。她将宝剑拔出了剑鞘,然后看向了身旁的黑衣青年,“可以开始了吗?”

“嗯,当然可以了。”李玄通点了点头,又好奇地打量起了东方花容手中的宝剑,“东方姐姐,你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东方花容闻言脸色微变,随即又四处张望了一会后,才犹豫道:“此剑名为绕指柔,你知道什么是绕指柔吗?”

“绕指柔?”李玄通闻言一愣,随即又摇了摇头,“不知道,什么是绕指柔?”

东方花容见状,扭捏了一下后,便趁着黑衣青年不注意的时候快速拉过他的手,然后将彼此的手指紧紧地缠绕在了一起。

东方花容面容羞涩,她声细如蚊道:“这个便是绕指柔……”

李玄通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脖颈,他连忙挣脱开东方花容的手,向后退了两步,羞赧道:“东方姐姐……你怎么……”

东方花容的脸也不可预见地红透了,她干巴巴地解释道:“我、我此举只是为了让你能够更好的理解什么是‘绕指柔’罢了,李玄通,你不许多想!”

李玄通随闻言脸色一变,即贼喊捉贼道:“我、我没有多想……没有!”

东方花容见状嗤笑了一声,“李玄通,教我练剑吧!”

“嗯……嗯好。”黑衣青年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月光下,一男一女于寂静的庭院中练剑。

黄衣女子每发出一剑一式,黑衣青年便会及时的为她调整好剑姿。李玄通虽然表面上是在帮助东方花容调整剑姿,可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心思却在双方肢体的接触上。

经过之前东方花容的一闹后,李玄通的心思已经全然不在剑招上了。短时间还好,长时间后东方花容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双方不久后便沉浸在了旖旎的气氛中难以自拔。

“东……东方姐姐,你、你这里的剑姿……好像有点儿……不是很标准……”

“啊……啊?在、在哪里?是……是这样吗?”

“对……对的,保持这样就好了,那里还可以再抬高一点儿……”

“哦……哦好!要像这样保持多久?”

“马……马上就好了……”

看见这一幕后,墙角上的一双眼睛蓦然消失了。

富丽堂皇的房间中。方才正在小心翼翼地给方云上药。

“哥哥,我好疼啊!”方云口中不断地发出哀嚎。

“没事儿,忍者点儿……”方才根本抽不出多余的心思,因为方云那里的创伤实在是太严重了,脓血流得到处都是,不仅要一边擦药还要一边止血。

“都怪那个小杂种!哥哥,你帮我报仇好不好?我真的快要痛死了!”方云捏紧拳头,不忍直视裆下的伤口。

方才一想到李玄通那身恐怖的本领以及公奚赵萌身后的势力,心中便忍不住发憷,道:“这事儿还是以后再说吧,灵元君那种庞然大物,别说是我们了,就算是我们的爹娘也惹不起啊!你就先忍一段时间吧……风水轮流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方云疼得哇哇大叫了起来,“可是哥哥,我真的恨呐!那个小杂种是下的死手哇!”

方才眉头紧皱,没好气道:“害!行了别叫了,谁叫你非要去打那个老娘们的主意?有我给你撑腰?什么样的女人玩不到?你看看你,惹到不该惹的人了吧?”

方云闻言顿时就瞪大了双眼,“方才,你还是我亲哥吗?怎么这么说我?”

方才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去去去!滚出去,要不是你,我用得着对他们两个点头哈腰的吗?老子他娘的受了这么多委屈,你还这么不开窍!那灵元君是咱们能惹得起的吗?到时候两族一闹僵,掉脑袋的还不是咱们?”

“人家白狐一族有三座大山,哪一座单拎出来不能灭了咱们?你鸟坏了就算了,你脑子也坏掉了吗?你以前欺负镇东头的那家寡妇,被人家三个舅舅打得嗷嗷叫的时候,我没帮你出头吗?”

“你以前睡了刘屠夫家婆娘,被追着砍的时候,我没帮你出头吗?你犯的哪一件事儿我这个当哥的没帮你出过头?你说?嗯?我对你还不够好吗?哎哟,我的傻弟弟哟,你能不能看清一下形式啊?再这样下去,咱们方家迟早给你玩完!”

方云闻言低下头舔了舔嘴唇,低声下气道:“哥,我知道错了……我不说就是了……”

“害!”方才闻言胃里又涌出来一阵苦水,但却没有吐出来,只能重新拿起药瓶,继续为方云上药。

方云红着眼眶,哽咽道:“哥,那我这鸟还能用吗……”

方才叹了口气,摇头道:“难,那混账也真是的,居然下手这么狠!”

“对啊哥!我好疼啊!”方云哭道。

这时,他们的房门却被敲响了。

方才面色一惊,莫不是刚刚自己说那李姓扈从被他给听到了?

他强装镇定,对门后的人雄声道:“何人?”

“方大人是我,卢旺财!”

方才闻言这才松了口气,道:“进来。”

卢旺财立马屁颠屁颠地走了进来,然后单膝跪地,面色露喜。

方云看见卢旺财笑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连忙抄起手中的一个物件朝他砸去,“卢旺财你笑个什么劲儿,你他娘的是不是笑老子没鸟!”

卢旺财闻言面色一惊,哪里还笑得出来,立马跪到了地上,“大哥,不是啊!我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方云见状有些摸不着头脑,嘴上厉声道:“你要是说不出来,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卢旺财闻言额头上冷汗直冒,如临大敌。

方才紧紧皱着眉,连忙制止道:“行了行了,卢旺财,你快说是什么好消息。”

卢旺财咽了一道口水,道:“刚才小的去偷听那郡主的墙角,还真给小的听出了破绽来。”

方才闻言眼神一尖,连忙道:“什么破绽?”

卢旺财继续道:“我不仅亲眼看见赵萌郡主和那李姓扈从卿卿我我,我还听见了那李姓扈从称呼赵萌郡主为东方姐姐!”

方才闻言双眼大瞪,目光冷冽,“卢旺财,你确认此言句句属实?”

卢旺财拼命地点了点头,喃喃道:“好!好!好!我就说白狐内战已然开始,她公奚赵萌堂堂一介温容公奚氏赵家灵元君的次女,又怎么会在如此时机出现于异族他乡呢?”

“由此可见,她的真名绝不会是公奚赵萌,身份也绝不会是灵元君的次女,而是靖宁东方氏中某位权贵之女,只是我们暂时还不知道是哪一位罢了,卢旺财你还偷听到了什么?”

卢旺财闻言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后,连忙道:“还真有!那个假郡主说,她的佩剑名为绕什么柔!”

方才难掩心中激荡,出言补充道:“绕指柔!”

卢旺财眼中精彩连连,道:“对对对,就是绕指柔!我还亲眼看见她和那名李姓扈从牵了小手!”

“好!真是太好了!本来就想报仇,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啊!”方云双眼通红,目眦尽裂。

“卢旺财,你确定此言不虚?”方才确认道。

卢旺财立马跪直,道:“方大人,您还不知道小的吗?虽然小的只有一只耳朵,可却敏锐无比!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哪里敢欺瞒大人?”

“好!”方才强压下心中的兴奋,“卢旺财,你继续去盯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是!”

“去吧!”

卢旺财闻言立马走出屋外,随手关好了门。

方才激动道:“弟弟,你如今大仇可报啊!”

方云闻言口齿染血,“我定要让这小杂种生不如死!要让这贱女人尝尽屈辱的滋味!我要让他们碎尸万段!”

亥时一刻,东方花容的庭院中。

经过一个时辰的练习后,东方花容的身上已经香汗淋漓了,于是李玄通便提议两人在庭院中休息一会儿,东方花容欣然同意。

两人来到四方桌旁后,东方花容才发现了桌旁打开的剑匣,她两眼放光道:“这是何物?”

李玄通笑道:“这是我大师兄于我十八岁生辰时赠送的剑匣,是他亲手制作的。”

说完,李玄通便将手中的宝剑听雨放入了剑匣中。

东方花容见状,兴趣使然道:“能给我看看吗?”

“自然可以。”李玄通微笑着点了点头。

东方花容从剑匣中一一拔出宝剑,借助月光,用眼神细细品鉴着。一旁的李玄通也耐心地为她补充说明这些宝剑的名字。

半晌后东方花容才意犹未尽地阖上了剑匣,她好奇道:“李玄通,你有那么多把宝剑,你用得过来吗?”

李玄通理所当然地笑道:“那是自然,我有御剑术,六把宝剑只少不多!”

东方花容这才想起了自己与李玄通初遇时,他曾施展过那神奇的御剑之法,于是心动道:“李玄通,你能教给我你的御剑术么?”

李玄通这次却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好好地考量了一下。

东方花容见李玄通没有回答,便悻悻地笑了笑,道:“李玄通,你不要在意,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你不要放在心上。”

李玄通随即道:“东方姐姐没关系的,我可以教你,不过你不一定能学得会。”

东方花容闻言有些不太服气道:“你怎么如此断言呢?”

李玄通却没有听出她话语中的埋怨,道:“我们师门一共有四个人,大师兄我不太了解,因为他平时不是在忙便是在忙的路上。可是二师姐我是知道的,她四岁便以火入道,最擅攻伐,心思极为细腻,可是却没学会这御剑之术,只会普通的剑法。”

“而我的三师兄,他天生早慧,六岁便以符入道,天资卓绝,是我们中最聪明的那一个,却也只能将飞剑升离地面三尺高,远远达不到御剑术的入门标准,可见这御剑术修行之艰难。”

李玄通的这一番话着实有些打击到东方花容了,她眼中的自信消除了些,“原来是这样……不过我还是愿意试一试,无论如何!”

李玄通被她的真诚打动道:“好!我一定会尽全力辅导你的!”

“嗯!”东方花容欣然道。

两人的目光近在咫尺,彼此的眼中只有对方羞涩的脸,他们含情脉脉地对视着。

这是李玄通十八年来第一次感受到悸动的感觉,他只觉得自己的脸和东方花容的脸正在以某种不可言说的速度慢慢靠近着。

就在他们的嘴唇即将触碰到一起的时候,一声异响顿时惊动了两人。

东方花容脸色惨白,若是被人看见她和一个扈从接吻的话,绝对会落下话柄的。这也令她原本发烧的脑子一下子就降下温来,她的额头很快就浮现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李玄通此刻也像是被发现偷吃贡品的老鼠一般,心跳径直慢了一拍。他寻着异响的看向看去,发现了一道淡淡的人影。

“是谁!”李玄通正要去追,却被东方花容拉住了手。

东方花容面色苍白,急促道:“李玄通别追!我们快跑吧!他们大概是发现什么了!若是被方才知道我们在欺骗他,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李玄通闻言暗自思索了一番,然后点了点头,“好,那便依东方姐姐所言!”

说完李玄通便背上剑匣,跟在了东方花容身后。他们一路向西行去,然后翻过院墙跑出了方才的府邸。

可下一刻,两人便陷入了重重的包围圈中。只见一众兵士举着红光闪烁的火把,步步紧逼了上来,将二人团团围住。

下一刻,包围圈中让出了一条路来,卢旺财推着一张轮椅从中走了出来,只见轮椅上坐着一位凶神恶煞的妖族青年,正是方云。

“两位,真是好久不见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