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生产队来人通知开饭了。大家纷纷放好工具,拍打拍打身上的泥土,跟着来人,三五成群地向吃饭的屋子走去。
吃饭的屋子很宽阔,是生产队聚餐的食堂,里屋有桌子和长条板凳,是吃饭的地方;外屋有灶台,是做饭做菜的地方。孩子们带来的饭盒,来时就放在了这里。
孩子们进屋时,生产队的人已把他们的饭热好了,学生们找到自己的饭盒后,就打开饭盒,将带的主食:馒头、大饼子等放进盒盖,然后用腾空的饭盒去打菜。
那天的菜是菠菜炖粉条,对于一般家庭来说,这算是很不错的菜了。菠菜和粉条,都是人们爱吃的,而且有汤有水,咸淡适宜,很能下饭。看得出,生产队是尽量照顾这些学生的。
菜是由一个中年女社员给打的,大家打完菜后,就到里屋去吃,里屋满了,就在外屋找个地方蹲着吃。
女社员说,菜吃完了可以再添。大家听了都很高兴。可是吃完菜去添时,打回来的几乎只是菜汤了。
这顿饭,大家吃得都很惬意。
这次支农劳动,家长为了孩子的感受,特地给他们准备了相对好一些的主食,李长山带的是馒头。有些同学,带的是大饼子。个别同学,带的是红薯。这很有意思,红薯是稀罕东西,但一般不做主食。带红薯,家境是好是坏呢?
孩子们很顾及彼此的自尊心,吃饭时,大家各吃各的,不谈论别人吃的是什么。
由于上午并没有完活儿,大家以为下午还要接着干。吃完饭的孩子,就在院中墙下、树阴下坐下,一边聊些什么,一边等着老师的安排。
不想,带队的老师却通知大家可以回家了。原来,生产怕他们上午干累了,就让他们收工回家了。剩下的活儿,由生产队自己干。
拔豆根,也是当时的学生们几乎都干过的事情。
东北寒冷,需要取暖的时间长达五个多月。在乡镇,取暖设施,家居主要靠火炕,一般公共场所,如商店、学校等,主要靠生炉子。
商店、学校的炉子主要是铁炉子。每年冬季拿出来,到了春季再收起来。
炉子一般放在屋子的中间,烧煤。煤燃烧产生的烟气,通过炉筒子排向屋外。炉筒子很长,有15厘米粗,从屋内穿越时,也把热量散发出来,温暖房间的每个角落。炉火正旺之时,靠近炉子的炉筒子,被烧得通红通红的,看着就感到暖和。从寒冷的屋外进来,顷刻间就能感受到屋里的扑面的暖意。
教室烧的煤,是由学校提供的,而生炉子的引柴,则需自己想办法。学校往往将引柴分派给学生。
由于学校所在的区域不同,管理单位的层级也不同,经费状况自然也就不同,镇里的学校与农村的学校,差别很大。镇里学校的学生,小学时不交引柴,农村的学校,小学时则交引柴。到了中学时,就统统交引柴了。因此,那是的学生,几乎都交过引柴。
学校要学生交的引柴是豆根。这一规定很有深意。
东北黄豆种植面积较大,豆根自然很多,有丰富的来源。
豆根是黄豆收割后的遗存,秋冬季遗弃在田里,春天时被翻埋地下,和高粱茬、玉米茬一样。
豆根虽被农人遗弃,却有近于木质的躯体,易燃,不起烟,燃烧时的热量也很高,实际上是很理想的引柴。
学校让学生交豆根,充满着深思熟虑的大智慧,一则学生家里没有,只能到田地里去拔,而这是孩子们力所能及的,家长也乐于孩子这样做,因此很支持,这就使学生能够切实亲力亲为,体验稼穑艰难,有助于知识与生产相结合。
二则不但能变废为宝,而且干净,适合教室使用。人们从地里拔出豆根后,要先把附着的土磕掉,然后再放在一边,这样豆根就很干净,使用起来,就不像高粱秆、玉米秆似的,弄得暴土扬尘的,给学生带来不便。
李长山上小学时,没交过豆根,那时后生炉子是学校负责的,学生到校时,炉火已经熊熊燃起,教室很暖和。到了中学,就开始交豆根了,生炉子也变成了由学生轮流负责,轮到哪一个,哪一个就要提早来到学校,提前把炉子生好。
拔豆根自己去也行,结伴去也行,主要看各自的方便。
最近的黄豆地,离李长山家有两里多地,需要二十分钟左右才能到达。
豆根虽然很细,但拔出来并不轻松。拔豆根的时节一般在10月初,此时远离了雨季,土壤很紧固,将豆根拔出来是要费一些气力的,时间长了,也容易将手指的皮蹭破,因此,拔豆根时要戴上线手套。
拔豆根需要弯下腰,握紧一根或两根用力向上拔,拔出后,将根须上的土在地上磕干净,放在一旁。不断地拔,随拔随放,拔10斤约需两个小时。
拔得差不多了时,就将散布的豆根聚拢在一起,放在比较平整的地方。然后将携带的绳子理成两条平行线铺在地上,再将豆根分成两行,根须朝外分别叠放在两线绳子上。放好后,手脚并用地连勒带系,将豆根捆紧。然后就背着回家。第二天交到班里,这项任务就完成了。
学生时期参加的劳动,使大家亲身体会了劳动的艰辛与价值,对农业生产有了感性认识,增加了对人民群众的感情,自然也熟悉了各种农作物极其习性,没有“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脱离生产实际,疏离大自然。这是那一时代孩子独有的经历,折射着当时的教育理念。80年代以后,这种情况就淡出了学生的生涯。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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