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隐藏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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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宫这一波混乱,似乎没让清心居里的人急乱,查也来查了,没查出什么就走了。

现在晴昕和钗玉急的是公主的病。

“公主的肺部原本就弱,是受了那次冷寒之故,现在又着冷,咳的又久了,这就落下病根,先吃着药吧!”太医草草地来,草草地说几句,丢下方子就走。

晴昕只能先按着方子去配药先煎着再说。

清心居内日日飘起药味,公主吃了那药后并不见好,咳得越加厉害,人也一天天憔悴瘦弱起来,又去求太医,太医来了只瞥一眼,急急告辞,方子是留下了,也不说是什么个效果。

公主病的时间长了,清心居内的人心开始不定,那些个太监和宫女们都懒散起来。

钗玉依然尽心端茶递药,她自己也还是个未脱稚气的大孩子,时间一长也是觉得手足无措。

看着这,渐渐地晴昕也要喊起苦来。

那书苑的欧太傅倒是派人来问过几次,说着盼公主早日去上课。

这一日,几个太监带着个杂事房打扮的婆子前来敲门,说是掖庭令派来给清心居干粗活的,晴昕一听倒也有点心宽,多个人多点帮手,又见眼前这婆子有点岁数,估计会比原来宫里那些小宫女们更会做点事。

她带着低着头的婆子往里面去,又交代她要做些什么事。

正这时,一个宫女过来找晴昕有事,她匆匆出去。婆子留下来做着事,一边却留意着进出屋子的宫女。

“这位宫姐姐,可麻烦你留下步,我有事要请教一下呢!”婆子看到钗玉进来后眼睛一亮,连忙上前拉住她。

钗玉先是不解,然后看上婆子的脸,这一看下却大吃一惊,差点要叫出声,忙生生捂住嘴。

“奶娘是你吗?”眼前的婆子头发半白,身体很消瘦,可那脸上的五官却是依然熟悉的,正是那江都王府里的赵奶娘。

“是我,钗玉姑娘,你可是大了变了样子!”赵奶娘说着话,眼睛早红红的,那眼泪在里面含着,“细柔姑娘怎么不见呢?”

“奶娘,细柔她去了!”钗玉一见问这个,眼泪就扑哧扑哧掉,“奶娘,变了好多事情呢!公主她现在也病着呢......”

钗玉的眼泪真是止不住,想想这件事也悲,想想那件事也愁。

“公主她怎么了?钗玉姑娘能让我马上见见公主吗?”赵奶娘猛得一把抓住钗玉的手。

“你等等,我先去禀过晴昕。”钗玉忙去问过卿昕,说是刚来的婆子正巧也是江都人,或是可以让她照顾着公主,会让公主更心安些。

卿昕想想也没什么不行。于是,钗玉带着赵奶娘进了公主的房间。

赵奶娘一看到公主躺在床上的那个背影,眼泪就哗哗流。

公主似乎刚睡了一下,整个人看去沉沉的,听到响动,她转过来点身子,半睁的眼睛看见一个人影走近她,不像是平常身边的宫女。

“你是谁?”

“公主,我的公主,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奶娘啊!老天啊,你怎么把我的公主折磨成这个样子了?”赵奶娘一看见公主那焦黄消瘦的脸,就忘乎所以的哭起来,“原本想来了京城怎么着都会比在江都好,可是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老王妃啊,你一心要让公主来京城,可是现在你也来瞧瞧吧,难道你瞧了会不心疼吗?老天啊,你怎么能把我原来那个胖乎乎的翁主,折磨成这个样子?我可是求过你的啊!”

“我不是在做梦?奶娘真的是你吗?”玲珑的眼前清晰了,她看清眼前人的五官,“奶娘,真的是你吗?可是,你怎么瘦了那么多?怎么那些头发都白了呢?你是怎么了呢?小柯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玲珑又喜又悲,两滴又大又清澈的眼泪滚到脸颊上。

钗玉一见赵奶娘哭得忘了形,连忙上前去劝着,“奶娘,你先忍忍吧,别让公主太伤心了。”

“是是是,我老糊涂了,还当这里是王府。”赵奶娘硬是逼着自己收回眼泪,用那衣袖使劲擦着脸。

“回公主,我跟小柯一起来的京城,一进了京城,真是人生地不熟,还亏欧师傅还记着我们,把我们接去他府上住了段时间,他又想办法让我进宫来服侍公主,他说还会让你见到小柯,只是要花点时间。”

“师傅到底是兑现了他的话,奶娘,你起来吧!”玲珑点点头,又是一阵咳嗽,直咳得喘不上气,一张脸憋得青紫。

“奶娘,我好难受,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公主永远不会死的,有奶娘在,保证公主会和原来一样蹦蹦跳跳。”

“是吗?”

“当然,奶娘从小照顾着公主,从不曾让公主有过闪失,公主还不相信奶娘吗?”

玲珑点点头,露出一个惨然的微笑。

奶娘来了之后,玲珑在晚上睡得安稳点,没有咳嗽的时候能深睡一会儿,不像之前总是恶梦连连。

那是因为奶娘在她的床边的地上,铺了个床铺,整夜就在那留心照顾她,看她咳了,马上拿点药给她喝,看她踢被子了马上替她盖好,看她出虚汗了马上给她换上干净的衣服,免得她再着凉。

“奶娘,那次你和小柯离开我,我心里真的很恨你们。可我以后再也不会恨你们!”

“公主,你要对奶娘做什么都可以,别说你要恨奶娘,就算你要奶娘死,都没问题!”

“不,奶娘,我不会要你死,我永远不会要你死,就算天塌下来,每个人都要死了,就算我要死了,我也不会要奶娘死,我要奶娘一直活着,一直好好的活着。”

“好公主,奶娘知道,现在你快睡吧,别让自己累了。”

赵奶娘不只照顾着玲珑比谁都尽心,还能宽慰着玲珑的心。

久病都会烦躁,烦躁了影响心绪和脾胃,脾胃不好吸收也不好,这如何能让身体有更强的力量去跟病抗争?因此情绪对病人真是很重要。

慢慢地在赵奶娘的调理下,玲珑先是胃口好了,睡得好了,这咳嗽就一点点地平下去。

另一边,晴昕的职责就是过一段时间去请太医,那太医看看公主好得很明显,还以为自己开的药方好,心里有点自满,再加晴昕捧着他,开药方时也更加仔细尽责。

这两边一加力,玲珑的病就更见效果。

又是一年的春暖花开,处处都充满着掩盖不了的盎然生机,即便是在这高高围墙包围下的皇宫。

玲珑可以下床走动,有时奶娘就带着她来到室外的凉亭晒下太阳,让她那苍白的脸可以多点血色。

等到热情的夏天到来时,玲珑的脸上就再也看不到一点病色,完全恢复到以前那般鲜活,而且,在她的脸上更多了点以前从没有的韵味,似乎那缠绵的病也磨去点她的青涩,让她的那张脸更加动人。

从玲珑病好后,赵奶娘就住回自己的屋,一开始玲珑有点不舍,可后来想想就答应了。

半夜里,玲珑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她从床上坐起来,那个已很久没看见的挺拔身影站立在她的床前。

“师傅,您来了,玲珑要感谢师傅将奶娘带回到我面前。”玲珑下床跪谢。

“你快躺回去吧!才刚好!师傅答应你的事总不会忘的。”

“可是,师傅,小柯呢?奶娘都来了那么久,我还没见到小柯!”

“你不要心急,他还在我府里养身体。你会见着他的。只是他是男孩子,想进宫没那么简单,即便我花点力气让他做了侍郎,可你在内宫,要见着他的机会也是不太可能。”

听了前半句玲珑开心,可又听了后半句,惆怅紧随而来。

“没事的,师傅,只要能见着他一次,就好,总比见不到好,对不对师傅?”

“玲珑,小柯没像你这样想,他想净身做太监,只有太监才进得了内宫!”

“不!”玲珑喊起来,“奶娘就他一个儿子啊!”

“我当然知道,我会去劝他,但小柯是个非常固执的孩子,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师傅,你一定要劝他,别让他做傻事!”

隐在黑暗中的欧非卿只是微微点个头,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清晨的欧府后花园,一个少年正挥着剑在阳光下舞动着。

身边站立着一个青衫飘飘的男子,那白皙的脸庞在朝阳下散发着光芒。

“停下!”

“师傅!”少年收住剑,跪到师傅欧非卿面前。

“小柯,我告诉过你,练武时要心无杂念,如此剑才能随着心动。你又在想进宫的事?”

“是,师傅!”

“虽然,以你现在这般武艺做侍郎也够格,但还需要些时日,皇宫的门槛可是很高的。”

“师傅,我不想做侍郎!我已经决定了!”

“可是,做个太监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欧非卿的眼里有抹深意。

“我明白!我只是想能见到翁主,不是一次二次,而是每天,就像以前那样!”

“只为了见到她,其他的你都无所谓吗?”

小柯点点头。欧非卿忽然若有似无的叹口气。

到了充满热情的盛夏时节,玲珑重新回到书苑。

“公主,看到你又回到书苑,师傅很开心!”欧非卿的脸上露出真实的笑容,但那笑容里又似乎藏着什么。

“师傅,你快告诉我小柯改主意了吗?”玲珑急切想知道的是小柯的事情。

“小柯不肯更改他的决定,所以......”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那么傻?他不知道那会让奶娘很伤心的吗?他不听我的话,我再不会见他,就算他进了宫我也不要见他!”玲珑一下气得脸发白,把那书桌上的东西全部推到地上。

欧非卿没有说话,等她平静点后,叫来个太监耳语一番,那太监出去后又进来,手里端着些东西。

欧非卿让他放在桌上后又让他出去。

那是两个木盆,里面各放着一样东西,一个盆里放着块石头,一个盆里放着个陶碗,碗里盛满了水。

“公主,你觉得这两样东西哪个坚硬?”

“是石头吗?”玲珑看了下后回答。

“你拿着这个锤子击打下这两样东西,看看谁才是坚硬的!”

玲珑先用力敲打石头,石头碎了,然后又击打那陶碗,结果陶碗碎了,那水流到盆里。

欧非卿又将这水装到另一个碗里,还是满满的一碗水。玲珑再打,还是陶碗碎了,那水重新装到另一个碗里后又是满满的。

“公主,你看,石头已经被你打的粉碎,可是,那水呢?为什么你打了几次它还是这样?”

“师傅,您是说,水才是最坚硬的吗?可是水看上去是那么柔弱!”

“正因为它的柔弱才成就了它的坚硬,它无影无形,你看不到它的锋芒,也抓不住它,所以,你如何去打穿它?如何去击败它?可是石头,看着坚硬,四处露着锋芒和棱角,你却一下就能将它打碎,是不是?”

“是,师傅!”

“很好,你有点明白了这道理,你知道,师傅为什么让你做这件事情吗?”

玲珑想了想,“师傅想让我像水一样吗?”

“嗯!”欧非卿脸上露出一丝赞许的神色。

“只是,师傅,我怎样才能做到?”

“从你进宫后,你也经历了不少险事,师傅不想你以后再一次次遇到,你要学着保护自己,不要让人轻易看到你的情绪。你知道吗?你的倔强,你的愤怒,你的不满,甚至你的开心,在对付你的人面前都是弱点,你的倔强就像是石头,只是看着坚硬,却很容易被砸得粉身碎骨,因为别人的手里有榔头,师傅希望你开始藏起你的锋芒,去成为水,在别人面前展示你的柔弱,用你的柔弱去保护自己,也用你的柔弱去磨穿攻击你的人,你能做到吗?”

玲珑点点头,却也有点迷惑,“师傅,到底要怎样做呢?”

“公主,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但只要你明白这个道理,努力按着师傅要求的去做,师傅相信你会做到很好!记着一件事,屋檐下的水最终能把石头滴穿,石头却改变不了水,水还是水!”

玲珑又是点点头,脸上满是肃静。

回到清心居面对赵奶娘时,玲珑有点为难,她不敢告诉奶娘,可奶娘迟早会知道。

“奶娘,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她终究还是说了。

玲珑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赵奶娘不明白。

“奶娘,师傅说小柯要进宫做太监。”玲珑困难地说出这句话。

“真的?”赵奶娘整个人呆了,两行泪夺眶而出,又马上意识到玲珑在面前,使劲用手擦着,强忍着不哭出来,心里却是刀割样的疼。

“奶娘,你不要伤心,我会去跟师傅说,让他别让小柯这样做!”

“不,公主,你不用去说!谁也劝不了小柯!来京城的那一路,受多少罪他都没有后悔半点,也没有半途而废,现在已经到了京城,离你近在咫尺,就差这一步,他是更加的不管不顾,就想要跟你在一起。”

“奶娘都是我的错!”玲珑的心里第一次有了内疚。

“公主不要这样想,这是小柯的命,从我带着他进王府那天起,谁也没强迫着他去对你怎样,是他自己那样想,那是他的命啊!”赵奶娘的身体在微微颤抖,“那也是我们娘俩的命啊,注定了要服侍公主一辈子。”

赵奶娘在玲珑面前强撑着没事,可一个人时哭了一夜,第二天就头疼脑热,这一阵的辛劳就有点显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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